宴席已近尾声,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空酒瓶也多了好几个。
刘国栋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架不住王科长和几位车间主任的热情轮番敬酒,脸上泛起了明显的红晕,眼神也显得有些朦胧。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再喝下去,这些人真得趴下,影响下午工作,那这送行宴就真变成搅局宴了。
眼看王科长又颤巍巍地要给他倒酒,嘴里还含糊地说着:“刘……刘科,最后一杯……必须满上……感情深,一口闷……”
刘国栋心下决断,机会来了。他装作手抖了一下,酒杯不小心碰倒,少许残酒洒在桌布上。他随即用手撑着额头,身体微微摇晃,带着倦意嘟囔道:“王……王科……不行了……真……真到量了……头昏得厉害……”
说着,他整个人就软软地往椅背上一靠,眼睛半眯着,一副醉意阑珊、强撑精神的模样。
王科长一看,果然中计,立刻放下酒瓶,关切地凑过来:“哎呦,刘科!你看我这……光顾着高兴了!怎么样?没事吧?”他语气充满了自责。
厂长也关切地说:“国栋同志怕是真喝多了。老王,你赶紧扶国栋同志去招待所房间休息一下,醒醒酒。”
“好好好!我扶你去休息,刘科。”王科长连忙起身,搀住刘国栋的胳膊。
刘国栋勉力站起,脚步虚浮,几乎将半边身子都靠在了王科长身上,由着他和另一个陪同人员一左一右,踉踉跄跄地把他扶出了食堂,朝着厂办旁边的招待所走去。
待到王科长回来,酒局依旧没散,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杨厂长笑着调侃道:“到底还是年轻,这酒量也就是那样,咱们厂的酒可是出了名的,见风倒,这小子不知轻重,真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咽。”
“这一下子啊估计得明天才能回他们厂子了!”
自从上一次刘国栋将王科长和李厂长喝多了之后,两个人一直惦记这个事儿,当时两个人陪刘国栋喝酒被人家喝多了都觉得十分丢脸。
这一次,领导送别的时候,李厂长特意跟王科长多叫了几个人,为的就是给这个刘国栋长长教训,不为别的,就是找回面子。
而听了王科长这么说,李厂长这才满意的笑出了声,随后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等笑了一会儿,李厂长这才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行了,这年轻人不懂事儿,喝多点儿也正常王科长你千万要照顾好啊,刘科长。姐,让人家在咱们厂子里出什么意外。”
王科长立刻点头答应下来“这是自然。”
与此同时,在厂医务室里,护士丁秋楠正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药品柜。本来躺在床上的崔大可又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了过来,没话找话地说:“秋楠,晚上厂里放电影,新片子,我搞了两张好位置的票,一起去看呗?”
这两张电影票可是崔大可费了老命才找来的,可谓是下了血本,就是为了能够找个理由跟丁秋楠有在一块的机会。
可丁秋楠眉头微蹙,头也不回,冷淡地拒绝:“没空,晚上要学习。”
丁秋楠给了崔大可一张冷脸,但崔大可却是不以为然,反倒是要变着花样继续靠近丁秋楠。可丁秋楠却是冷着脸一脸严肃的说道:
“崔大可,你有完没完?你要是觉得你脚伤好了,立刻我就给你办出院手续。居然还想看电影我看你这是好利索,是要装病是吧。”
说罢,丁秋楠就要给崔大可办理出院手续,这一下子可把崔大可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他能现在还赖在厂子里,那就是因为这脚伤的缘故,如果这要是出院的话,保不齐隔两天自己就要被送回乡下了,他可不甘心。
“别别别,丁医生,这是误会,误会,我主要就是想报答报答你嘛!哎呦呦,唉呦呦!”
“你看我脚,这又疼起来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过去多久啊。”
崔大可碰了一鼻子灰,却还不死心,继续喋喋不休。丁秋楠心里烦闷得要命,只想找个清静。
这时,另外两个年纪稍长的护士一边换衣服准备交班,一边闲聊着。
“听说了吗?前几天来交流的那个采购科刘科长,今天就走了。”
“是吗?就是那个长得挺精神,说话挺和气的那位?”
“对,就是他。中午食堂摆酒给他送行呢,王科长他们可热情了,估计没少喝。”
“哎呀,那是得送送,听说人家帮厂里解决了大麻烦呢……”
两位护士的闲聊声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丁秋楠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今天就要走了?”丁秋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莫名一紧。想起前几天一起下班回家的情景,那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身姿挺拔,言谈风趣又得体,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尤其是他解决问题时的那种从容和能力,以及对她保持的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距离,都让她印象极好。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这一别,可能就再难相见了。他是别的厂的科长,自己只是个小医生,以后还能有什么交集呢?
再看看身边还在絮叨的崔大可,那张谄媚的脸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她心里滋生,去送送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说声再见也好!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可是,以什么理由去呢?一个姑娘家,主动去送一个只见过几次面、勉强算是同路回家的陌生男人?会不会太唐突?会不会被人笑话?
尤其是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丁秋楠的内心天人交战,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那股对刘国栋的好感,战胜了羞涩和顾虑。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准备去去车棚那边等着!万一能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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