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翊坤宫·幻梦
华妃年世兰身着最艳丽的宫装,发髻高挽,簪着皇帝新赏的赤金点翠步摇,在殿门口翘首以盼。
当那抹明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华妃脸上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如同春花盛放。
她快步迎上,盈盈拜倒,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娇柔婉转:
“臣妾参见皇上!”
胤禛伸手虚扶:“爱妃不必多礼。”
他脸上虽无明显的笑意,但眉宇间那份惯常的冷峻似乎柔和了些许。
华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不同,心中更是欢喜无限。
她顺势起身,像藤蔓般紧紧缠上胤禛的胳膊,整个人几乎依偎进他怀里,仰着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依恋和满足。
“皇上,您可算来了!臣妾让小厨房备了您最喜欢的蟹粉狮子头、清蒸鲥鱼,还有江南新贡的春笋,您待会儿可要多吃些。”她的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
胤禛被她缠得无奈,却并未推开,只微微摇了摇头,任由她半扶半抱地引向膳桌。
膳桌上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确实极尽精致奢华。
席间,华妃心潮澎湃,忍不住提起那个让她激动了一天的话题。
她放下玉箸,带着几分邀功般的娇憨,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皇上,您让苏公公吩咐的事儿,臣妾都照办了。
那些欢宜香一匣子都没留,全让苏公公拿走了。”她仔细观察着胤禛的神色。
胤禛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颔首,语气带着明显的赞许:“嗯,好。做得对。”
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华妃精心妆点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专注。
华妃的心跳得更快了。
胤禛伸出手,轻轻覆在华妃放在桌边的手背上。
他的手温热而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世兰,”他唤着她的闺名,声音低沉而郑重,
“朕知道你心里念着什么。你还年轻,身子底子也好,过去是朕疏忽了。”
他顿了顿,眼神显得格外真诚,
“朕已命人从宫外寻访专精妇婴的名医圣手,不日就会进宫为你仔细调养。
香料于女子有碍,禁了是好事。你且安心,莫要心急。
朕与你来日方长,定会有属于我们的皇儿。”
“皇上……”华妃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光洁的脸颊滚落。
巨大的幸福和多年来求而不得的委屈在这一刻汹涌而至,冲击得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反手紧紧握住胤禛的手,像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只能一个劲地用力点头,泣不成声:
“嗯!嗯!臣妾多谢皇上!臣妾都听皇上的!”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华妃泪光盈盈却焕发着惊人光彩的脸庞,也映照着皇帝胤禛深邃难测的眼眸。
翊坤宫沉浸在一片充满希望的暖融氛围里,仿佛一个期盼了太久的美梦终于照进了现实。
然而,这暖意之下,深宫之中,看不见的暗流却因皇帝今日接连两道旨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地奔腾汇聚。
——
延庆殿内,药香与经年累月的沉郁气息交织,挥之不去。
端妃齐月宾半倚在褪色的锦缎靠枕上,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沉淀着岁月与苦痛磨砺出的沉静与洞察。
“娘娘,您饿了吧?”吉祥端着朱漆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端妃微微动了一下,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直了些。
她目光扫过那些菜肴,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
“呵,御膳房今天的‘孝心’,倒像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太阳,莫非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的话语平静,却字字带着刺骨的讽刺。
吉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着托盘的手指不安地收紧。
端妃的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了吉祥脸上那掩饰不住的为难和惊惶。
“吉祥,”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尽管虚弱,却依旧有着主子的气度,
“别跟我打哑谜。宫里,出什么事了?”
吉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猛地抬头,对上端妃锐利的眼神,知道瞒不住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千斤重担,又重重地叹了出来,肩膀也随之垮塌下去。
“今日晌午,皇上突然下旨……”吉祥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命苏培盛带人闯进翊坤宫,把所有的欢宜香都搜出来拿走了!说是一点灰烬都不许留!”
“什么?”端妃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不可能的事情!
她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竟不顾虚弱的身体,硬是撑着床沿站了起来!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冲击让她眼前发黑,一阵剧烈的呛咳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娘娘!娘娘!您别动气!快坐下!快坐下啊!”
吉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丢下托盘,扑上去搀扶住端妃摇摇欲坠的身体。
端妃被吉祥半扶半抱着坐回床上,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因剧烈的喘息和愤怒泛起病态的红潮。
“为什么?咳咳……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端妃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呕出来的血,
“娘娘……”吉祥泪流满面,看着主子如此痛苦,心如刀绞。
端妃发出一串凄厉而绝望的笑声,笑声中满是血泪,
“是啊,她还年轻!她还能生。本宫却只能躺在床上养病,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猛地甩开吉祥的手,因用力过猛而剧烈喘息,紧握的拳头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毒蛇。
“她怎么配?她年世兰怎么配拥有皇上的子嗣?” 端妃的声音尖利如刀,字字泣血,
“这深宫十年寒冰一样的日子,这延庆殿如同坟墓一样的囚禁都是拜她年世兰所赐!凭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枕边那个常年盛药的青瓷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地上!
“哗啦——!”
瓷片四溅,褐色的药汁如同凝固的血泪,溅满了冰冷的地砖和吉祥的裙角。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