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小公主,健健康康的小公主!” 接生嬷嬷喜气洋洋地报喜。
颂芝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是狂喜,更是心疼和如释重负。她哽咽着:
“娘娘,您听见了吗?是小公主!您有公主了!”
华妃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被清理包裹的襁褓,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沙哑低沉得几乎难以辨认,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抱……抱出去……给皇上看看。”
“是,奴婢遵旨。”
颂芝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那个红彤彤却哭声洪亮的小生命,稳了稳心神,用最恭敬的姿态,一步步走向殿外。
殿门开启,颂芝抱着襁褓,对着廊下负手而立、神色焦灼的胤禛深深一福,声音带着激动过后的颤抖: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华妃娘娘平安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胤禛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连声道:
“好!好!好!” 他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目光急切地投向颂芝怀中。
颂芝会意,连忙将襁褓微微前倾。
胤禛的目光落在小婴儿的脸上——刚出生的小脸还带着胎脂,红扑扑皱巴巴的,眼睛紧紧闭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胤禛却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竟微微愣住了。
那小小的轮廓,那紧闭却显得格外秀气的眉眼,不知为何,竟奇异地贴合了他心中对“女儿”最美好的想象,仿佛冥冥中注定就该长成这般模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全然不顾什么“父不抱子”的规矩,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的襁褓从颂芝手中接了过来,抱在了自己怀里。
初生的婴儿那么小,那么软,带着新生命的温热气息。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眼中是纯粹的、初为人父的惊喜和宠溺。
他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娇嫩无比的脸颊,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情和毫不掩饰的赞叹:
“朕的小公主这般玉雪可爱,长大了还不知要出落成何等倾国倾城的模样。”
那语气,是纯粹的骄傲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掌上明珠风华绝代的样子。
“苏培盛”
“奴才在!” 苏培盛立刻躬身,敏锐地捕捉到主子语气中的不同寻常。
“拟旨。华妃年氏,温恭懋着,毓质名门,今为皇家诞育皇嗣,功在社稷。
着,晋封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以彰其德。小公主……”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恬静的小脸,一个明亮而寓意深远的封号跃入脑海,
“赐封号‘明昭’。封为明昭公主。昭者,光明也,朕愿她一生顺遂,如日之昭昭。”
“奴才遵旨。恭喜皇上,贺喜华贵妃娘娘,贺喜明昭公主!”
苏培盛声音洪亮,脸上堆满了笑容。
胤禛抱着明昭公主,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仿佛殿外延禧宫方向的隐隐喧嚣,已被彻底隔绝。
延禧宫
与翊坤宫弥漫的喜气与荣宠截然相反,延禧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富察贵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痛苦不堪的生产,此刻虚弱地躺在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黏成一绺绺。
她怀中紧紧抱着刚出生的、尚在熟睡的小阿哥,这本该是满心欢喜、充满希望的时刻。
然而,桑儿带回来的消息,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窝,将初为人母的喜悦瞬间冻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富察贵人猛地抬起头,原本因虚弱而涣散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跪在床前的桑儿,声音因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尖利颤抖,
“皇上一直没来?一直在翊坤宫陪着那个贱人?”
桑儿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是,主子。奴才打听得真真儿的,皇上刚到半路就被翊坤宫的人截走了,从始至终都在华妃娘娘那里守着。
而且……” 她犹豫着,不敢再说下去。
“而且什么?” 富察贵人厉声喝问,胸口剧烈起伏,抱着孩子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引得襁褓中的小阿哥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桑儿闭了闭眼,硬着头皮道:“而且翊坤宫那边刚刚传来旨意华妃娘娘晋封贵妃了。
她生的小公主,还被皇上亲自赐了封号,叫明昭公主。”
“贵妃?明昭公主?” 富察贵人像是被这两个词烫到一般,猛地抽了一口气,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直冲顶门。
凭什么?她一个汉军旗的卑贱出身,凭什么踩在她这个满军旗贵女头上?
“年世兰!” 富察贵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般的恨意,原本苍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涨得通红,连嘴唇都在哆嗦,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汉军旗的破落户,靠着狐媚功夫爬上来的下贱胚子,也配当贵妃?也配生公主?”
她怀抱着自己的儿子,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证明她价值、能对抗翊坤宫那份“殊荣”的武器。
她低头看着儿子沉睡的小脸,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骄傲和强烈的对比欲。
“桑儿!”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
“你刚才说是公主?”
桑儿连忙点头如捣蒜,试图宽慰自家主子,语气带着刻意的贬低和讨好:
“回主子,千真万确。就是个丫头片子!一个小公主罢了!
金贵能金贵到哪儿去?哪能和您生的嫡亲小阿哥相提并论。”
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富察贵人扭曲的心绪得到一丝病态的平衡。
她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鄙夷、不屑和浓浓嫉妒的复杂表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就知道!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她年世兰再得意,肚子也不争气。
不过就是个赔钱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也值得皇上这般抬举,又是晋位又是封号,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越说越激动,怀中的小阿哥似乎感受到母亲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这哭声非但没有唤起富察贵人的怜惜,反而让她更加烦躁。
她低头看着哭闹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想法取代。
“哭什么!你哭什么!” 她猛地摇晃了一下襁褓,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怨毒,
“你是阿哥,你是尊贵的皇子!
你将来是要做亲王,做皇帝的!
你比那个什么‘明昭’尊贵千百倍!
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迟早要嫁出去和亲的丫头片子。年世兰那个贱人,得意不了多久。
本宫有儿子!本宫有儿子!”
她反复强调着“儿子”,仿佛这是她对抗整个世界不公的唯一武器,声音在空旷的产房里回荡,充满了扭曲的愤恨和绝望的自我安慰。
那襁褓被她攥得死紧,小阿哥的哭声越发凄厉,在这充满恨意的宣告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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