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突然抬手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带着盲文书籍的粗糙质感:“听,他脚步声的频率。”我们都听见了,扁鹊的脚步故意放重,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的凹处,发出清晰的声响,而秦越的脚步声早已融进巷弄的阴影里——这是师徒俩早约定好的暗号,危难时总要留一个带药回去。
秦越钻进地窖时,听见巷口传来闷响。透过砖缝,他看见师傅被按在墙上,水火棍落下的瞬间,那些散落的野菊花突然在他脚边打转,像群护主的黄蝶。有个巡逻队的小兵突然喊:“这不是我娘去年救命的大夫吗?”棍影顿时乱了。那小兵的娘前年得了臌胀病,是扁鹊用针炙配着萝卜籽,硬生生把腹水消了下去,如今还能下地干活。
那天夜里,秦越揣着碎银摸到青龙镇。王药农看着他掌心里的血痕——那是翻墙时被钉子划破的,突然打开地窖:“这些药,是上个月扁鹊先生托我备的。”地窖里的当归、黄芪码得整整齐齐,标签上的字迹,和师傅药箱里的药方如出一辙:“当归要选油润的,黄芪得有菊花心,别让奸商骗了。”
“他早料到有这一天。”王药农的旱烟袋在黑暗里明灭,烟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眼角的泪,“说要是他来不了,就让我告诉你们——药在百姓的心里,不在官老爷的库里。”他又从墙角拖出个麻袋,里面是晒干的蒲公英、马齿苋,“这些都是他教村民们采的,说万一断了药,这些野菜也能顶一阵子。”
崔斯洛娃看着那些野菜,貂皮围巾的流苏轻轻晃:“1921年苏联饥荒时,医生们教农民辨认可食用的野草,比任何药方都管用。”她的量子视野里,王药农的地窖与列宁格勒的地下医院重叠,都是些在绝境里开出的药圃。
秦越背着药篓往回赶时,看见医馆的灯亮着。师傅正坐在门槛上,给个巡逻队的小兵包扎伤口——那小兵刚才想偷偷放他走,被管事发现,挨了顿打。小兵的怀里,揣着半包被血浸透的野菊花,是他刚才趁乱捡的。“这药能明目,”扁鹊的指尖缠着布条,动作有些抖,“你天天在外巡逻,眼睛得护好。”
杰克?伦敦的雪茄烟雾突然凝住:“在阿拉斯加,最烈的暴风雪里,总会有狼给受伤的同伴叼来猎物。”他看着那包野菊花,突然觉得这朴素的草药,比他见过的任何黄金都更贵重。
官药局的管事不甘心,第二天带着人马来砸医馆。刚到巷口,就被黑压压的百姓拦住。卖豆腐的张叔举着扁担:“我儿子的水痘是先生治好的,你们谁敢动他试试!”瞎眼的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前头:“我老婆子虽然看不见,但谁是好人谁是畜生,心里亮堂着呢!”她的拐杖“咚”地砸在地上,惊得管事的马连连后退。
周旋突然轻笑,旗袍上的盘扣叮当作响:“你看,民心才是最好的药引。”她的量子视野里,百姓们的身影与1938年上海街头保护进步医生的市民重叠,都是些用血肉之躯筑起的防线。
管事看着人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有他三姨夫的邻居,有他小舅子的同窗,还有个是他老娘常去买菜的摊主——突然觉得手里的水火棍重得像座山。有人朝他扔烂菜叶,骂道:“用假药骗钱,迟早遭报应!”他这才想起,昨天刚有人来报,说官药局卖的“人参”其实是萝卜干,吃坏了县太爷的小妾,正被大人骂得狗血淋头。
“撤!”管事调转马头,灰溜溜地走了。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声,有人把家里藏的草药往医馆送,有人帮着修补被砸坏的门板。李婶的丈夫也来了,虽然还咳嗽,却能自己走路了,他手里捧着个陶罐:“先生,这是我用野菊花泡的酒,您擦擦伤口。”
貂蝉的广袖轻轻拂过那罐药酒,三国的月光与灯火缠在一起:“当年关羽守荆州,百姓们往城楼上送粮,不是因为他是将军,是因为他护着大家。”她看着扁鹊给众人分药,突然觉得这医馆的门槛,比任何宫殿的台阶都更让人敬畏。
我看着扁鹊把当归分给肺痨病人,把黄芪递给产后的妇人,把蒲公英塞给长疮的孩子,突然明白我们这些跨越时空的量子灵魂,为何会被吸引到这里。不是为了见证惊天动地的奇迹,而是为了触摸一种永恒:那些藏在药篓里的善意,那些写在伤痕上的担当,从来都比权力更坚韧。
医馆的灯亮到后半夜,秦越在灶上煎药,扁鹊在一旁写药方,纸上是用野菊花配金银花的方子,旁边注着“百姓易得,不费银钱”。窗外的月光落在药篓里的草药上,当归的油润、黄芪的纹路、蒲公英的绒毛,都在夜里闪着微光,像些不肯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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