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纠缠场的眩晕感尚未散尽,一股混合着腐臭与血腥的气息已先一步钻进鼻腔。那气味像块浸透了脏水的破布,死死糊在人脸上,带着冬日冻土特有的腥冷,让人忍不住想捂住口鼻,却又在抬眼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这里是崇祯十七年三月的北京城胡同,青石板路被暗红的汁液浸得发亮,像被打翻的胭脂盒泼了满地。两侧的院门大多敞着,朱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朽坏的木头,风灌进去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倒像是有无数人在门后低泣。扁鹊踩着黏腻的地面往前走,每一步都能听见鞋底与血痂摩擦的细碎声响,像踩碎了无数干枯的落叶。
"您看这墙根。"左克·米兰的声音压得极低,他指尖所指的地方,一堆发黑的稻草里裹着半只露出的脚掌,脚趾蜷曲着,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感知网在他掌心泛着淡蓝的光,脉络所及之处,无数暗绿色的光点正在蠕动,像撒了把活的芝麻,"这些病菌在低温下活性会降低,但只要气温回升两度,繁殖速度就会翻倍。"
海伦的旋律在喉间打着转,却不敢轻易散开。她能听见墙里传来的濒死咳嗽,像破旧的风箱被反复拉扯,每一声都带着肺叶震颤的闷响。有扇半掩的木门突然吱呀作响,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门后滚出个攥着药碗的孩子,碗底的黑药汁在地上泼出蜿蜒的痕迹,像条小蛇钻进阴沟里。
"别碰他。"爱德华按住扁鹊伸出去的手,量子防护面罩上的光屏正显示着孩子衣物上的病菌浓度,红色的警告线像烧红的铁丝,"这是肺鼠疫,飞沫传播的速度比风还快。"他摘下腰间的消毒喷雾,往空气中轻按了两下,白雾散开时,那些暗绿色的光点像被烫到的虫子,瞬间蜷缩成一团。
扁鹊的目光掠过胡同深处,那里的尸体堆得半人高,被几张破烂的草席盖着,席子的破洞里露出僵直的手臂,指尖指向天空,像是在无声地诘问。他蹲下身,拨开一具少年尸体额前的乱发——那孩子约莫十三四岁,眼睑紧闭,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脸颊上布满了暗紫色的斑点,像被人胡乱撒了把桑葚。
"热入营血,邪陷心包。"扁鹊的指尖悬在少年冰冷的鼻尖前,想起医案里记载的无数相似病例。从前他总以为是"戾气"循着口鼻侵入,此刻却看着爱德华显微镜下的画面:那些杆状的病菌正从少年的呼吸道黏膜里钻出来,像一群刚破茧的虫子,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能量场。
"您看这老鼠。"吕崆菲指着墙洞边僵硬的灰鼠,它的嘴角还沾着暗红的血,"去年冬天奇寒,这些带菌的老鼠都钻进了暖和的民宅,开春后气温回升,跳蚤开始活跃,病菌也就跟着传遍了街巷。"她调出的气象数据在光屏上闪烁:"正月里雪下了三尺,二月却暖得穿单衣,这种骤变简直是给病菌铺了条快车道。"
胡同中段传来器物破碎的脆响,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用石头砸自家的门,门板上早已被她抓出深深的指痕。"别进来!都别进来!"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怀里紧紧抱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那孩子早已没了声息,小脸青紫,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黑紫,"我男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就咳血了..."
海伦的旋律终于忍不住流淌出来,像条温柔的溪水流向那妇人。暗绿色的光点在旋律中明显迟滞了些,妇人的动作也渐渐放缓,抱着婴儿的手臂微微颤抖,泪水突然决堤般涌出来,砸在襁褓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说要去给孩子抓药,刚走到巷口就...就倒了..."
扁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想起年轻时在邯郸疫区,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前一天还在灶台前添柴的妇人,第二天就成了门板上的尸体;清晨还在街头叫卖的货郎,傍晚就被草席裹着扔在墙角。那时他总自责医术不精,此刻才明白,有些死亡从来不是药石能挽回的——当整个胡同都成了病菌的温床,再灵验的药方也抵不过一次无意的呼吸。
"杰克,把那扇窗撬开。"左克·米兰突然指向一间紧闭的屋子,感知网显示里面还有微弱的生命信号,"里面有个孕妇,胎儿的心跳还在。"
杰克·伦敦的气血光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他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铁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正屋的炕上蜷缩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身下的稻草已被血浸透,形成大片暗褐的渍痕。她每咳一声,肩膀就剧烈地耸动,帕子捂在嘴边,掀开时能看见上面暗红的血沫,像揉碎的石榴籽。
"还有气。"爱德华迅速检查她的瞳孔,"高热,紫绀,呼吸困难——典型的肺鼠疫症状,病菌已经侵入血液循环了。"他从医疗包里拿出抗生素注射器,却在低头时看见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胎儿的心率在下降,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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