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浩然与何善恒就如何回复渣打银行达成初步共识,准备着手安排时,何善恒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响了起来。
何善恒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微微一肃,随即用手捂住话筒,对林浩然低声道:“是总督府打来的,麦里浩总督亲自找你,希望你能接听。”
林浩然眉梢一挑,与何善恒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督亲自来电,所为何事,两人心照不宣。
作为香江的总督,英政府派驻的封疆大史,麦里浩自然掌握着非常强大的政府情报机构。
因此基本上林浩然的私人飞机刚回到启德机场,麦里浩那边便已经知道了。
林浩然从容地接过话筒,语气平和却带着应有的尊重:“总督先生,下午好,我是林浩然。”
电话那头传来麦里浩的声音:“林先生,欢迎回到香江,听您上午刚抵达,本不应立刻打扰,但有一件关乎香江金融稳定与发展的重要事宜,希望能尽快与你面谈,不知林先生是否方便来总督府一叙?”
林浩然心中明了,这必然是关于发钞权一事了。
他爽快应承:“总督先生亲自相邀,是我的荣幸,我正好在康乐大厦,现在就可以过去。”
“很好,那我就在总督府恭候大驾了。”麦里浩的语气显得颇为满意。
挂断电话,林浩然将话筒递还给何善恒。
“果然是为了发钞权而来,看来渣打银行那边,不仅给我们发了函,很可能也向总督府施加了压力,或者至少是做了沟通。”何善恒皱眉道。
林浩然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神色从容:“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探探总督府的口风,看看他们在这件事上的底线和态度。
何叔叔,恒声这边与渣打银行的初步接触,就按我们刚才商议的进行,我先去会一会这位总督先生。”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何善恒点头,“你过去也要见机行事,总督府的态度至关重要。”
林浩然点了点头,他与麦里浩打过多次交道,也算是老熟人了。
不久后,林浩然的座驾便平稳地驶入了位于中环半山的港督府。
这座标志性的建筑在绿荫掩映下显得庄严肃穆。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林浩然被直接请进了麦里浩总督的会客室。
这里不像总督办公室那般拘谨,氛围相对轻松。
麦里浩总督亲自在门口迎接,与林浩然热情握手:“林先生,请坐,知道您旅途劳顿,还特意请您过来,实在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
两人在舒适的沙发上座,侍者奉上红茶后便悄然退下。
麦里浩端起骨瓷茶杯,轻抿一口后,继续道:“想必林先生应该也猜到此次我找您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拐弯抹角。
林先生的恒生集团想要发钞权,按道理来讲,以如今恒声集团的情况,拥有一个发钞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私有银行获得发钞权却是不合规矩。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同意,便是因为林先生旗下的恒声银行与东亚银行都是私有化企业,且都没有带有任何英资色采,此例一开,港府信誉必受冲击,林生,此事关乎大局,请谅解。”
林浩然闻言,并没有觉得惊讶,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林浩然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向麦里浩:“总督先生的顾虑,我能够理解,金融体系的稳定和规则的严肃性,确实是香江繁荣的基石,不容轻易撼动。”
他语气诚恳,丝毫没有流露出被刁难的不满,这让麦里浩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林先生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人欣慰。”
麦里浩顺势将话题引向深入:“不过,对于恒声集团这样对香江有卓越贡献、实力雄厚的机构,政府也愿意在规则框架内,寻求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他翘起二郎腿,语气变得更具引导性:“不知林先生是否考虑过,通过收购一家现有发钞银行的方式,来间接获得这份资格?例如……汇沣银行,如此一来,我总督府也不会难做。”
果然如此。
林浩然心中冷笑,渣打银行的手已经伸到了总督府,或者,两者本就心意相通。
总督府出面约谈,目的不过是为了施压罢了。
他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沉思之色,缓缓开口道:“收购汇沣?这倒不失为一条可行路径,只是此事我此前还真未曾考虑过。
总督先生,据我所知,汇沣银行如今状况颇为复杂,它在美国的子公司海丰银行连年亏损,已然成了个沉重的累赘。
而且,汇沣银行在香江的客户流失严重,资产质量也大不如前,这样的所谓‘机会’,背后所需付出的代价恐怕不。
最关键的是,若我接手汇沣银行,就得填补其债务资金缺口,所需垫付的资金数额实在过于庞大,我觉得实在不划算。
虽汇沣银行有不少按揭客户,若能全部收拢回来,债务问题自然无需担忧。
但这起码得花上两三年时间,况且当下经济处于下行阶段,还很可能面临客户无力偿还贷款的情况。
如此一来,我接盘汇沣银行,不就成了冤大头吗?”
当初渣打银行在收购汇沣银行前,汇沣银行正在遭受着现金兑换潮的冲击,很快便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困境。
收购汇沣银行后,为盘活这家银行,渣打银行可是砸进去两三百亿港元进行垫资。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虽汇沣银行回笼了一部分资金,但起码还欠着渣打银行将近两百亿港元。
就目前情况而言,若让恒声集团为汇沣银行垫资两百亿现金流,恒声集团确实有能力拿出这笔钱,甚至拿出一倍的资金也不在话下,但这么做根本不值得!
麦里浩听闻,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精光,他等的就是林浩然出这番话。
“林生的顾虑确实在情在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速不紧不慢地道,“我已经和渣打银行的泰伦先生就此事交流过了。
渣打银行与汇沣银行之间的债务,都签订了极为严格的阶段性还款协议,只需按时支付相应利息,到期向渣打银行偿还本金即可。
如果恒声集团接手汇沣银行,并不会承受额外的压力。
至于您提到的海丰银行,目前的确处于亏损状态,不过我想,若林先生有意抛售,应该也不会太难。
毕竟,海丰银行怎么也是美国排名第十三的大银行,肯定有不少潜在客户,不是吗?”
麦里浩继续道:“任何商业决策都存在风险,但也伴随着机遇,汇沣银行的百年品牌、国际网络以及最重要的发钞权,其价值毋庸置疑。
更何况,每一个投资都会有风险或回报,关键在于,林先生如何看待其中的风险与收益,以及愿意为此付出多大的决心。”
这话已经得相当直白——想要发钞权,就得接下汇沣这个盘,并且准备好为之付出代价。
林浩然知道,在发钞权这个核心诉求上,总督府和渣打银行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将他逼到了墙角。
直接拒绝,不仅意味着发钞权短期内无望,更可能彻底恶化和英资以及总督府的关系。
但他林浩然,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
“总督先生的指点,让我茅塞顿开。”林浩然缓缓开口,语气重新变得从容不迫,“收购汇沣银行,确实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选项。
不过,既然是商业谈判,自然要遵循商业规则,恒声集团不会因为对发钞权的渴望,就无视潜在的巨大风险,做一个不计成本的接盘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总督府花园里精心修剪的草木,背对着麦里浩,继续道:“如果渣打银行真心想促成这笔交易,那么他们也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否则,即便我恒声集团再渴望发钞权,也无法向集团上下和信任我的合作伙伴们交代,去接手一个明知是火坑的资产。”
林浩然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麦里浩:“我相信,渣打银行和总督府,都希望看到一个交易达成后能够健康、稳定发展的汇沣银行,而不是一个最终可能引发更大金融动荡的烂摊子,这,也符合香江金融稳定的大局,不是吗?
而且,我也不喜欢做亏本生意,没有足够的利益,却让我一定收购这家公司,这岂不是成了强迫性质了?
除此之外,当初我旗下公司与渣打银行签署的合约中,可不包含强制性收购这一条,如果到期没有获得发钞权,这是渣打银行的责任,他们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得付出什么代价。”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愿意谈判的意向,又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明确指出渣打银行必须负责清理掉汇沣银行最棘手的麻烦,否则,他对汇沣银行没有任何兴趣。
林浩然并没有将佳宁集团这个“定时炸弹”出来,毕竟目前香江的地产行业虽然处于下行阶段,可还没有真正达到房产危机的地步,房价还算比较稳,只是成交量少了很多而已。
也就是,佳宁集团还没有暴雷,不管是汇沣银行还是渣打银行,都尚未发现这个潜在的危机。
林浩然自然不会提前点破这个秘密武器。
如果最终真的收购了汇沣银行,他也会想办法在谈判过程中将佳宁集团这个“定时炸弹”甩给渣打银行,让渣打银行好好享受这个“大礼“。
他可没有忘记,之前布朗担任渣打银行大班的时候,渣打银行可是多次联合其它财团针对他旗下的企业。
虽然渣打银行新任大班泰伦亲自上门道歉,并且表示未来永远不会与林浩然为敌。
可这个仇哪里那么简单就化解?
更何况,渣打银行在觉得汇沣银行没有太多价值之后,便想让他接盘,明摆着想当他是冤大头来着。
不可否认,他对汇沣银行这个百年银行确实有些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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