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西洲端坐于正厅中,矮几上摆着的茶水和糕点早已凉透,一如他现在沉入谷底的心。
想到今日在宫中,他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不免有些惆怅。
可,许知意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啊!
光听她说话那凉薄的语气,还有那疏离,跟防贼似的态度,一颗心就拔凉拔凉的。
大厅安静,除了呼吸声,还能清楚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以及松树上扑簌簌往下落着积雪的声音。
膳食准备得倒是尽心,品种繁多,色泽诱人,祁西洲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倒酒。
“把菜全撤下去!本王自己待一会!”
沉灰嘴巴张了张,但看着他阴郁的脸色,还是将劝慰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
醉生梦死的有何用?
该走的人留不住,该留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去。
这座王府也就只比大理寺的牢狱奢华一些。
沉灰走在青石的路面上,积雪久未有人清理,已经没过了小腿处。
抬头望天,大片大片的雪花冰冰凉凉的在脸上融化开。
不由想起在北地时的岁月。
那一年,战事胶着,就连除夕也是在城墙上度过的。
酒不敢多喝,生怕误了事,一个酒壶在兄弟们之中传来传去,你喝一口,我抿一下。
那么点酒,自然没办法抵御严寒,可心里痛快啊!
细粮早就吃光了,军里的厨子想尽办法,给他们包了顿饺子,皮看着黑乎乎的,馅是沙葱,肉几乎看不到。
一口一个,香得不行。
至今想起来,他还后悔自己当时没能细细咀嚼。
灯笼在风中摇曳,因为王妃新丧,府中上下不得用鲜艳的颜色,昏暗的光线,只能照到两步远地方。
沉灰驻足。
大雪迷人眼,竟是不知自己到底该去哪里!
茫然绝望的感觉袭卷全身,沉灰索性脚尖轻点,一跃攀上高高的屋顶。
京城有守岁的习俗,故而已经这个时辰了,举目远眺,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点。
从前他们总要聚在一起守岁,一只烧鸡,一壶酒,四人盘膝,笑得无比畅然。
聊北地,聊战事,聊八卦,聊姑娘.......
取下腰间挂着的小酒壶,入口,却苦涩无比。
已经两个月了,无白一点消息也没有,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念及此,把酒洒了一些在地上。
“下辈子好好投胎,我们......再不要遇上了!”
海青是最早脱离他们的人,有时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得到他从里到外的幸福满足。
有时他只是替许知意跑腿,有时会带上浮生一起,再有时充当许知意的车夫。
可他那张脸,永远带着笑。
沉灰承认,自己真的真的很羡慕他!
至于松蓝,自打离开王府,主子只问起过两回,但也不过只是担心他会泄露什么机密。
至于他的死活,似乎永远不在主子的考虑范围内。
沉灰一次一次的撒谎,只希望松蓝能够如愿以偿,跟在一位好主子身边,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
命根子没了也挺好,只一心为主分忧,像许知意那般和善温柔的主子,定能好好对待他的。
至于自己,反正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就腐烂在这座死气沉沉的王府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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