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狸猫换太子
宋煊声音不大,但是范仲淹听见了,他微微侧头:
“你别跟着瞎掺和。”
“没听见方才你先被弹劾了吗”
宋煊也是微微侧头:
“院长,我辖区内出了命案,本就是该我这个知县处理。”
“况且我也请示了官家,才顺藤摸瓜找出了贪腐大案,要不然我也没机会参加大朝会。”
范仲淹心想自己也能前来临时参加大朝会,那也是拜了自己这个弟子所赐。
要不然他也没得机会的参加!
宋煊却是直接追着杀:
“就算我不想掺合,那些人也会觉得因我而起,不会放过我的,不如来瞧个热闹,判断今后怎么应对。”
范仲淹也是被宋煊说的哑口无言。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关刘家这个姻亲之事。
谁都不知道大娘娘会做出如何决断
毕竟按照常理而言,不说绞刑,那也得发配沙门岛做苦役去。
尤其是“金丝楠木”这种皇家御用品,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但是大娘娘她绝不会对刘从美判罚如此重的。
可如今朝廷之上,就是有人在逼着刘娥下令责罚刘从美。
不仅宋绶站出来询问,还有别人站出来询问丁度每一个细节。
要求他务必把所有的事都细致的讲出来。
证据在哪。
赃物可是找出来了
目标全都是指向了刘从德。
反观刘从德掏了掏耳朵。
放眼整个大宋,除了刘太后之外,他谁都没有放在眼里。
就算是皇帝又怎么了
他连娶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做不了主,还不是被送到了我的床上当小妾,受到我的宠幸
故而刘从德听完全了事情的全貌,丝毫没有一丝的慌张。
他甚至都懒得看始作俑者宋煊一眼。
此时许多官员都在“逼问”丁度,在刘从德看来,那也是大娘娘私底下安排的!
全都是向着他说话之人。
从宋绶开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自己人”呐。
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也全然忘记了宋煊这个始作俑者。
大家通过“责问”丁度,不断的向群臣抛出事情的经过,加重刘从德的罪行。
但是坐在上面的刘娥却是眉头微皱,她不喜欢皱眉头。
因为容易导致皱纹长出来。
可眼前这些官员如此逼迫“丁度”,不可能是没有人在背后安排。
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借着这件事来试探本宫吗
赵祯作为皇帝,瞧着群臣吵闹。
他轻轻抚摸着金丝楠木做成的龙椅。
如今母后的权威极重,他方才瞧见了刘从德脸上的表情。
对这些大臣弹劾他的事,并没有一丝的在意惧怕,反倒是笑意满满。
赵祯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但是能感觉出来他脸上的挑衅意味。
“官家,大娘娘,臣有话要讲。”
王曾站出来之后,那些争论的臣子都闭上嘴了。
“讲。”赵祯应了一声之后。
“一根金丝楠木从蜀中运输到东京城,便要上五十贯,一根价值便是五品官十年的俸禄。”
“臣查获知州刘从德私吞金丝楠木一百根,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按大宋律法,当发配三千里,请官家明断。”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大家全都明晃晃的望向刘太后。
皇帝说了不算,这是大家的共识。
刘从德是皇太后的姻亲,如今就看刘娥如何处理了。
宋煊闻言却是哼笑一声:
“这如何能是一个罪责呢”
“金额巨大,且属于贡御物,故意以次充好,理应视为诈伪官文书,必判极刑。”
范仲淹知道宋煊在这方面是有本事的,他只是轻声道:
“你不懂王相公的策略。”
“若是说出极刑,定然会引起大娘娘的立即反扑,到时候只会激起大娘娘的回护之意。”
温和派嘛。
宋煊懂。
流放三千里跟极刑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说出去好听一点。
刘从德突然冲出队列,连忙躬身道:
“大娘娘明鉴,臣冤枉!”
“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刘从德出列,刘太后才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
“王相公,此事可有他人证言”
“光凭借一本来路不明的账册,就要定罪,未免也太过于草率了。”
王曾连忙把赵德以及丁彦的证词给宦官,让他交给刘太后过目。
刘娥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扔在一旁:
“刘知州,你来瞧一瞧,是不是真的。”
“喏。”
王曾眉头一挑:
“大娘娘,刘知州乃是嫌犯,先给他看状词,这不合适!”
“无妨。”
刘娥丝毫不在意王曾的看法:
“老身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王曾无奈。
吕夷简也是一言不发。
在众多官员昂着脖子的时候,刘从德轻易的拿过来状词仔细瞧了瞧。
赵德把罪责都推到了丁彦头上,丁彦吐露了自己用松木调包之事。
而且他们已经把龙舟控制住,确认就是松木,而不是金丝楠木。
刘从德松了口气。
幸亏自己去找吕公著出主意了,要不然真就手忙脚乱了。
刘从德倒是没有撕毁状词,而是开口道:
“大娘娘,臣有罪。”
这下子轮到众人都惊诧起来了。
连王曾也摸不清楚刘从德的意图,依照他的性子,难道不该是死扛到底,根本就不认吗
晏殊瞥了眼高高在上的刘太后,刘从德如此干净利索的认罪,估摸是早有应对方法。
此时刘娥放纵如此多的人围攻刘从德,就是想要让他们跳出来,好好瞧一瞧都有谁。
“从德,你何罪之有”
“臣确实有罪,还望大娘娘责罚。”
赵祯不知道刘从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本以为赵德与丁彦二人被弄走会改口供。
范仲淹感觉自己听错了,连忙看向一旁的宋煊:“他说他有罪”
“院长,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宋煊给自己的官帽歪戴了一下:
“保准一会说出来的话是无罪的,要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承认。”
范仲淹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奏疏,还是静待消息。
“那你说说,贪墨一百根金丝楠木之事,这事真是你干的”
面对刘娥的提问,刘从德当即躬身道:
“回大娘娘的话,臣是想要把这些金丝楠木挪用到为大娘娘修建万寿宫上做准备。”
“臣想着要给大娘娘一个惊喜,所以才悄悄做出此事,还望大娘娘能够治我的罪。”
“毕竟金丝楠木难得,很难再有合适的木料,臣绝不敢在家中用啊!”
王曾回头瞥了刘从美一眼,倒是明白了。
原来还有这套说辞!
吕夷简可以肯定,这个主意绝不会是没脑子的刘从德说的。
毕竟自己可是听儿子说过刘家是有金丝楠木家具的。
赵祯暗暗摇头,瞥向了金殿角落的宋煊。
有大娘娘给他撑腰,朕能有什么办法
丁度瞧着同为出列的刘从德,怒斥道:
“好,既然你说那批金丝楠木是为了大娘娘建造万寿宫所留,那这批木料在哪里”
“在。”刘从德瞥了丁度一眼:
“自是在它该在的地方。”
“你说你没有挪用,那便把一百根金丝楠木当众拿出来,朝廷做出验证后,在做他论。”
丁度追着杀的意图,让刘娥很是不满。
她拍了拍座椅,示意丁度闭嘴:
“此事老身也是知晓的,丁学士不必多言。”
皇太后光明正大的拉偏架,身为宰相的王曾也是绷不住了。
丁度却是追问道:
“既然大娘娘知晓此事,那消失的金丝楠木在哪里”
刘从德怒视。
你老追问个什么
不就是赵德把所有事都推到你弟弟头上吗
如今你弟弟也洗清了清白,他不过是没有举报罢了。
你给个台阶就下去,别总是说个不停。
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更何况大娘娘都兜底了!
刘娥瞧着丁度:
“此事你不必知晓,本宫自有安排。”
丁度一下子就哑火了。
他其实知道还有别的事呢。
王曾也示意他退下,刘从德大娘娘保定了,谁来都不好使。
刘娥挥挥手,示意刘从德回去。
刘从德犹如大胜的将军一样,直接回到队列当中。
朝中臣子也无可奈何。
本来犯下如此大罪,结果什么都不处罚。
反倒还要夸赞一下刘从德有“孝心”!
有孝心你不用自己的钱,还敢盗用皇家的钱。
这算哪门子孝心
可是皇太后说是孝心,便是孝心,你能怎么样
曹利用稳稳当当的站在武将第一人的位置,顺便瞥了一眼旁边打瞌睡的张耆。
你小子可当真是心大。
副枢密使夏竦眉头微微挑起,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多简单。
刘娥端坐在椅子上,瞧着
她很是不高兴。
今日这件事,便是这些人想要通过扳倒刘从德,进一步削弱我刘家的势力吗
刘娥的外戚本来就少的可怜。
她对于吕夷简等太后一党,信任度并不高。
而且刘娥认为这些姻亲只有效忠于自己才能长久的保持富贵,可是要比这帮读书人强上许多。
“诸位,还有事要奏吗”
听着刘娥的询问,王曾等人也没什么心思了。
今日悉心准备的大餐,直接被刘娥把锅背到自己头上而结束。
刘从德奉了太后口谕把金丝楠木给贪墨了,你上哪说理去
官家如今说了又不作数!
宋煊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也没想道刘娥会如此照顾刘从德。
这个前前夫的儿子,就这么受她的重视!
难不成她真以为这是“娘家给的底气”
宋煊是不大理解这种感情的。
就在这个时候,宋煊身边的范仲淹突然出列道:
“回大娘娘的话,臣有本要奏。”
宋煊瞥了范仲淹一眼,眼睛微挑。
我艹。
小赵该不会是找的老范揭露黄河工程之事吧
刘娥眯了眯眼睛,看向角落里的人。
宋煊那鹤立鸡群的模样,一下就映入眼帘。
她不明白是谁把此子叫来的。
他也不够格来参加大朝会啊
难道就是因为被人弹劾,被王曾给叫过来了
刘娥刚开始根本就没有注意门口的角落。
但是站在宋煊旁边那个说要上奏的,刘娥也看清楚了。
那便是宋煊的夫子,前段时间随着应天书院学子霸榜闻名的范仲淹,又上了一份万言书,声誉更加隆重。
连隐士林逋都对范仲淹赞不绝口,想要看一看那万言书。
“奏来。”
宦官复述了一下皇太后的话。
范仲淹从袖子里掏出奏章,随即走上前去。
“启禀官家、大娘娘,再有关刘知州贪墨金丝楠木案的状词当中,臣又奉命审问了丁彦,此事又有新发现。”
“去岁东京城被水淹一事,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外戚刘从美他贪墨了修筑黄河的款项,使用材料更是以次充好!”
范仲淹此言一出,更是让朝臣极为惊讶。
刘从德侧头瞥了范仲淹一眼,他本以为此事事了,没什么意外了。
到底是谁嘴不严,把此事给抖露出来了。
王曾也是猛的回头。
吕夷简面上更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他们看的都是第一份状词,第二份状词赵祯按照宋煊的要求,暂且隐忍不发。
若是前面顺利,那也就不用再罪加一等。
只要母后她处置刘从德,就说明是为了大宋考虑,那份告诫官宦子弟的诏令,也就是真心的。
但是丁彦与赵德直接被大娘娘的人给提走了,赵祯心中就觉得事情要坏。
索性就就叫来范仲淹做个后手,把此事爆料出来。
方才金丝楠木之事,那只是涉及皇家利益,大家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东京城被淹,那就是涉及在场每一个人的利益了。
连皇宫都被淹了,更不用说这些大臣家中的情况。
这就是众怒!
宋煊听着范仲淹诉说,他连忙把自己的官帽给戴好。
这手安排,宋煊着实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那天自己只是与赵祯说了一下心中的想法,待到合适的机会引爆。
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民间。
民间那里自己还没有拆人去放出风声来形成更大的舆论呢。
宋煊眉头微挑,他暗暗思索接下来的情况。
毕竟这件事证据不够啊。
黄河水一冲,就跟火龙烧仓一样,你上哪找证据去
除非今年修建的工程,那也是“豆腐渣”!
刘娥看向范仲淹,又神色不动的瞥了一眼刘从德。
这件事,她当真是不知道。
而且一下子被范仲淹给钉在这里了。
既然范仲淹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那此事定然是有的了。
因为刘娥瞧见刘从德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
“大娘娘,冤枉啊!”
刘从德从人群当中闯出来:“臣绝对不敢做如此出格之事。”
“定然是他们胡乱攀咬,诬陷小臣,定然是背后有其他算计!”
“还望大娘娘能够明察啊!”
刘娥阴沉着脸:
“范仲淹,除了状词,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回大娘娘的话,此事还请大娘娘下令彻查,还东京城那些被淹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若此事不是刘知州所为,那也正好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刘从美怒斥范仲淹:“范仲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何这般诬陷我”
“大娘娘方才说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关黄河之事便是大事,更是悬在百万人口头上的一把利剑。”
范仲淹更不就不畏惧刘从美的权势:
“若是黄河发大水,就算是刘知州富可敌国,那也会成为鱼鳖之一,并无逃脱的可能!”
“你胡说八道。”
“开封城下有几座开封城,全都是被黄河水淹没的,难道刘知州就一丁点都没听说过吗”
范仲淹伸出手指着刘从德大吼道:“治理黄河的工程款,也是能随便贪墨的吗”
“你把官家与大娘娘的安危置于何处”
“你把朝廷衮衮诸公的家小置于何处”
“你把东京百万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处”
面对范仲淹的怒喷,刘从德更是气急败坏。
他恨不得要给范仲淹几巴掌,让他闭嘴。
东京城年年都被淹没。
那是修筑堤坝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那是黄河的问题,修不修都一个样!
平白把钱浪费在那种地方,你们全都是蠢蛋!
王曾知道范仲淹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刚!
不过转念一想,王曾就理解了。
作为范仲淹最优秀的弟子,宋煊行事作风就极为刚硬!
范仲淹今日的表现,那也是实属正常。
吕夷简当即陷入了沉思。
他儿子去年担任陈留知县,不说是在陈留修建堤坝,光是后续在陈留泄洪,就造成了不少损失。
在修建堤坝之后,吕公著才因功调入京城为官。
此为正常调动,绝对与他爹是当朝宰相,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吕夷简却是不相信没关系那种话的。
他如此费劲心思的拉帮结派,为的就是要织成一个为吕家世代服务的巨大关系网。
关系该用的时候就要用,否则过期了,难免用不上。
吕夷简只是有些疑惑。
范仲淹他是什么时候去拷问那二人的。
连丁彦都没有跟他堂哥说出这种惊天大秘密来,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证词
据吕夷简所知,丁彦与赵德二人已经不在皇城司的手中,被大娘娘给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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