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雪的手猛地顿住,轮椅的扶手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大哥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大哥此话何意?你只是中毒大病了一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长风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是罩着化不开的愁绪:
“不瞒你说,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太真实的梦。”
梦?
顾念雪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转过头,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可那眸子里却盛着惊涛骇浪,每一道涟漪都带着血色:
“在那梦里,国公府被污蔑通敌卖国,秦学林率军闯进府中······全府上下无一幸免,他斩断了子陵的胳膊,将我处以极刑,我倒在血泊中,眼睁睁地看着爹娘被斩首示众,刑场上顿时血流成河······”
“大哥!” 顾念雪厉声打断他,指尖冰凉,几乎要抓不住轮椅的扶手。
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画面,竟被他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像一把生锈的刀,猝不及防地剖开了她结痂的伤口。
顾长风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还有你,我看到你被萧璟瑞禁足在雪晗殿中,楚倾瑶拿着簪子划破了你的脸,血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淌着——”
“那只是梦!”
顾念雪的声音发紧,她强迫自己挤出个平静的笑容,蹲在轮椅旁仰头看着他,
“你伤得太重,意识不清醒才会做这种噩梦。你看,国公府好好的,爹娘都在,我也好好的,况且,萧璟瑞和楚倾瑶不是早就死了吗?”
而且是她亲手杀的!
她伸手覆上他微凉的手,掌心的温度却暖不了他指尖的冰凉,
“我是医者,你只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精神紧张,心神失守才会梦魇,等过些时日,身子好些就好了。”
“真的——只是梦嘛?”顾长风喃喃道,目光涣散地望着庭院深处。
梦里的细节当真那样真实,真实到秦学林刀刃上的寒光、爹娘临刑前的眼神、妹妹脸上流淌的鲜血,每一个画面都足以让他痛彻心扉,醒来后胸腔里还残留着窒息般的疼。
是啊,梦里的恶人已经死了,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好好的,院里的老槐树还在,妹妹的脸上也没有梦里那道狰狞的疤痕。
他缓缓点了点头,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
“许是我真的糊涂了。”
他抬手摸了摸顾念雪的头发,
“辛苦你了,有了身孕还要来回奔波照顾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尚还平坦的小腹上,柔和了许多。
“我可不敢居功。”顾念雪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一直在你身边贴心照顾的是爹娘和曼曼。”
听到曼曼的名字,顾长风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有暖意,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矛盾。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腿,指尖划过盖在膝上的薄毯,那里曾是能跨马扬鞭的力量,如今却只剩一片沉重的麻木。
“大哥,你放心。”
顾念雪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笃定,“有我师父在,定能医好你的腿,保证跟以前一样利落。但你自己也要有信心,这会是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非常考验耐心和毅力。”
“我不惧考验。”顾长风抬眸,眼中重新燃起几分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只是……”
“只是你担心会耽误曼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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