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可以投入几分真实的欣赏与情感,在这冰冷的宫墙内,为自己寻一处可以暂时卸下心防的港湾。
“摆驾,”他起身,声音听不出情绪,“去延嘉殿。”
他要亲自去试探一番。
延嘉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窗扉半开,带着花木清香的风微微吹入,驱散了暑气。
思宁并未因皇后的召见而显得心神不宁,她正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正在作画。
笔锋勾勒着山石轮廓,专注而沉静,仿佛方才在钟粹宫经历的那番暗示与敲打,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耳旁风。
白芷安静地在一旁磨墨,只是偶尔抬眼看向主子时,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忧虑。
听到宫人通传“陛下驾到”,思宁并未慌乱,从容搁下笔,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裙,迎至殿门。
“妾身恭迎陛下。”她敛衽为礼,声音清越柔和。
唐治步入殿中,目光首先落在那张书案上,看到摊开的画稿和犹带墨香的笔砚。
又扫过思宁平静无波的面容,以及她身后虽极力掩饰但依旧能看出一丝紧张的白芷,心中的烦躁奇异地平息了几分。
他并未直接问及皇后召见之事,而是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幅未完成的画作看了看。
“笔力很是不错,意境也很开阔。”他点评道,语气中含着赞赏。
思宁微微一笑,谦虚道:“陛下谬赞了。妾身学画十多载,才有此基础,不伤陛下眼就很好了。”
“宁儿你啊,就是太过谦虚。这山水之妙,在于胸中有丘壑,从画作上看,宁儿心胸之开阔,可见一斑。”
唐治放下画稿,很自然地走到思宁平日惯坐的窗榻边,那里铺着清凉的竹席,旁边小几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诗集。
“你作画前,又看了一会诗?”
“是啊,看了会诗后,有了些灵感,便画了一会儿画。”
说话间,思宁示意白芷上新沏的凉茶。
“陛下此时过来,可是前朝事毕?夏日炎炎,饮盏菊花茶清清火吧。”
她的应对从容得体,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因他的突然到来而失措,更没有迫不及待地向他倾诉什么。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还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雅气息,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舒适。
唐治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甘洌的滋味润泽了有些干渴的喉咙。
他在榻上坐下,状似无意地问道:“朕来时,听说不久前皇后召见你过去说话?”
思宁执壶的手稳如磐石,为他续上茶水,语气没有丝毫异样。
“是。皇后娘娘关心妾身,召妾身过去问了问近日起居,又勉励了妾身几句,要妾身好生侍奉陛下。”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将皇后的暗示完全掩盖在冠冕堂皇的关怀之下。
唐治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握着思宁的手,心中那点试探的心思,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了,她本是聪慧的,懂得如何在这夹缝中生存。
她既没有如皇后所愿那般急不可耐地进言,也没有向他哭诉皇后的逼迫,而是选择了沉默,将一切纷扰隔绝在这延嘉殿之外。
这份沉默,这种不给他添任何麻烦的懂事,在此刻,比任何甜言蜜语或谗言诋毁都更能打动他。
他没有再追问。
两人就这样一个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一个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书,偶尔有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或是窗外断续的蝉鸣。
白芷早已悄无声息地退至外间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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