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渔火绘仙踪
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潮气,青石板路被雨丝浸得发亮,像撒了把碎银。六岁的阿渔蹲在自家渔船“逐浪号”的船头,手里攥着半截炭笔,在糙纸上涂涂画画。河水泛着淡绿的涟漪,把远处断桥的影子揉成晃动的墨团,他抬头看了眼,又低头在纸上添了道弧线——那是仙袍飘起的衣角,炭粉落在潮湿的纸面上,晕开浅浅的灰痕。
“阿渔!又在瞎涂什么?”母亲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带着水汽的沙哑。她端着装满湿渔网的木盆出来,指尖还挂着水珠,看见儿子纸上的画,忍不住笑了,“这穿白衣服的是谁?还牵着个戴帽子的,是戏文里唱的牛郎织女吗?”
阿渔把炭笔攥得更紧,指节泛白,小脸上满是认真:“不是牛郎织女!是昨晚做梦看见的神仙。仙袍哥哥说他叫玄穹,戴皇冠的是玉帝陛下。”他伸着小手指,指着画里两人并肩的模样,“他们就站在断桥边看鱼,仙袍哥哥还摸我的头,说最喜欢人间的烟火了。”
旁边补网的渔民们听见,都跟着笑起来。王伯放下手里的麻线,手里的梭子还挂着半缕网线,打趣道:“阿渔这孩子,定是昨晚听你爹讲《封神榜》听入迷了。咱们江南的断桥,年年就只有来往的商船和赶早市的百姓,哪来的玉帝和仙将?”
“就是啊,”张婶手里的针线穿过渔网,“上次李大户家的小公子说见了嫦娥,结果是把河边的芦苇影认成仙女了。”
阿渔急得涨红了脸,从船头跳下来,小布鞋踩在岸边的湿泥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他跑到岸边,指着不远处的断桥:“是真的!仙袍哥哥的衣服上有金光,像太阳照在水面上那样闪,玉帝陛下的皇冠也会发光,他们站在桥上的时候,水里的鱼都围着他们转呢!”可大人们只当他是孩子心性,笑着摆摆手,又各自忙起手里的活计——王伯继续补网,张婶把晒好的鱼干收进竹筐,没人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父亲收网回来时,夕阳正把河面染成橘红色。阿渔正把画小心地压在船板下,用几块鹅卵石压住边角,眼圈红红的,像刚哭过。“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父亲蹲下来,粗糙的手掌抚过他的头顶,掌心带着渔网的麻绳磨出的茧子,却很暖。阿渔把画拿出来,纸边已经被水汽浸得发卷,他小声说:“爹,他们都不信我梦见神仙了,还说我瞎编。”
父亲看着画,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三个月前那场怪事——渔民们接连打捞起泛着黑气的鳞片,触碰过的人会突然疯癫,嘴里反复念叨“归墟之门未关”,后来还是托塔李天王带着天兵下凡,用仙术驱散了黑气。他摸了摸阿渔的头,指尖擦过孩子额角的碎发,轻声道:“爹信你。说不定啊,真是神仙路过咱们江南,被这里的烟火气留住了脚步。”
接下来的几天,阿渔每天都去断桥边等。清晨的雾还没散,河面上飘着薄薄的白纱,他就揣着画站在桥边,眼睛盯着河面,盼着能看见仙袍的影子;傍晚渔火亮起时,河面上的渔船缀着点点灯火,他还在桥上,手指摩挲着画里玄穹的轮廓。母亲劝他:“神仙哪能天天来?快回家吃饭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鱼都要凉了。”他却摇摇头,把画按在胸口:“仙袍哥哥说喜欢烟火气,我在这里等,他说不定会来的。”
这天傍晚,阿渔正蹲在桥边画鱼,炭笔在纸上勾勒出鱼鳍的形状,突然觉得头顶一暖,像被夕阳裹住了似的。他抬头,看见个穿月白仙袍的人站在面前,衣摆上绣着的金线在夕阳下闪着光,和梦里的玄穹一模一样。那人的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发梢垂在肩头,眼神温和得像河面上的涟漪。“你怎么每天都来这里?”玄穹的声音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水面,带着淡淡的水汽。
阿渔手里的炭笔“嗒”地掉在地上,滚到桥边的石阶下。他睁大眼睛,半晌才喊出:“仙袍哥哥!”他跑下石阶捡起画,把纸递过去,指尖还在发颤,“我画了你和玉帝陛下,他们都不信我,说我瞎画,还笑我。”
玄穹接过画,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轮廓,指腹触到粗糙的纸面,眼底泛起柔光。“他们不是不信,是没见过。”他抬起手,指着远处的渔火,“你看,这人间的烟火,比仙界的霞光还要暖。当年我和陛下路过这里,就被这景象留住了脚步——渔民们收网时的笑声,岸边灶台飘来的饭菜香,还有孩子们追着蝴蝶跑的样子,都比凌霄殿的金砖玉瓦更让人踏实。”
阿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河面上的渔船亮着点点灯火,炊烟从岸边的屋顶升起,裹着饭菜的香气,还有妇人唤孩子回家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来。“仙袍哥哥,你为什么喜欢烟火气呀?仙界不是有好多宝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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