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枪意
魔焰在练兵场的黑岩地上跳跃,将空气烤得发烫。细小的火星落在玄铁栏杆上,转瞬即逝,却在暗沉的金属表面留下浅淡的焦痕。墨渊手指扣着玄铁长枪的雕花枪尾,指腹反复摩挲着纹路里的凉意——这是他十年间养成的习惯,每当紧张时,唯有枪身的冷硬能让他稳住心神。
他身前三步外,魔将赤牙正用骨鞭卷起一块碎石,手腕轻抖,碎石便在鞭梢倒刺上碾成粉末。暗红的魔血还黏在倒刺尖端,那是方才三个魔族新兵败北时留下的痕迹,血腥气混着魔界特有的硫磺味,在燥热的风里弥漫开来。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接我三招?”赤牙的声音像磨碎的玄武岩,粗粝又刺耳,“重楼大人把你护在羽翼下,真当自己拿了玄穹那杆破枪,就能跟老夫叫板?”
墨渊没说话,只是将长枪横在身前。枪身是重楼用魔界深渊的玄铁所铸,泛着冷冽的暗芒,唯有枪尖嵌着的陨星碎片例外——那碎片指甲盖大小,却总在魔气涌动时泛着细碎的银辉。十年前,他还是个蜷缩在魔狱角落的小魔,瘦得能看见肋骨的轮廓,连站起来都要扶着墙。就是那时,重楼踩着魔狱的锁链走来,玄色长袍扫过满地尘埃,却在他面前蹲下,用带着魔纹的手指敲了敲陨星碎片:“这是玄穹的东西,你若能学会他的枪法,往后没人敢欺负你。”
他至今记得重楼说“玄穹”二字时的语气,没有平日对魔族将领的冷硬,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郑重,像是在提及一件珍藏了千年的宝物。后来他才从魔宫侍女的闲谈里得知,玄穹是千年前的神族战神,也是重楼唯一认可的对手。那场神魔大战里,玄穹为护神族子民,以自身为引,引爆了神力,最后只留下几块陨星碎片,被重楼带回魔界,藏在了禁地深处。
“看招!”
赤牙的怒吼打断了墨渊的思绪。骨鞭突然破空而来,带着腥臭的魔气直逼他面门,鞭梢的倒刺在阳光下闪着淬毒的寒光。墨渊脚下一点黑岩,身体像离弦的箭般往后掠出丈许,同时长枪横扫,枪尖精准地缠住了鞭梢。玄铁与白骨相撞的瞬间,迸出一串火星,震得赤牙手腕发麻,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有点力气,倒是老夫看走眼了。”赤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怒意取代。他猛地甩动骨鞭,原本粗如手臂的鞭身竟分裂成数十条细鞭,每条细鞭的尖端都带着倒刺,像蛰伏的毒蛇般缠向墨渊的四肢。
这是赤牙的成名绝技“万蛇噬”。当年魔界内乱时,不少反叛的将领都栽在这招上,细鞭不仅能撕裂皮肉,还能顺着伤口注入魔气,让对手在剧痛中失去反抗能力。围观的魔族士兵们发出一阵惊呼,有人已经开始摇头——在他们眼里,墨渊不过是重楼捡回来的“宠物”,就算学了几天枪法,也绝不是身经百战的赤牙的对手。
墨渊却很冷静。他想起三个月前,重楼在魔宫演武场教他枪法时说的话。那时重楼手持长枪,玄色长袍在风里展开,枪尖的陨星碎片与他枪上的碎片遥遥呼应:“玄穹的枪,不重招式,重意。意到,枪到。你要记住,枪是你的手,你的眼,你的心。”
墨渊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重楼演示枪法的模样——长枪在手,重楼仿佛与天地相连,每一次刺出,都带着破开一切阻碍的力量,没有多余的动作,却精准得让人无法躲避。他试着将自己代入那种状态,感受着体内魔气的流动,感受着枪尖陨星碎片传来的微弱暖意,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线,将他与千年前的玄穹连接在了一起。
再睁眼时,墨渊的眼神变了。他不再刻意躲避细鞭,反而握紧长枪,猛地向前刺出。这一枪看似普通,却带着一股奇特的气势,仿佛能穿透时间与空间。枪尖过处,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那些缠来的细鞭在触碰到枪意的瞬间,竟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瞬间化为粉末。
赤牙瞳孔骤缩,脸上的怒意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他还没反应过来,墨渊已经欺身而上,枪尖稳稳地抵住了他的喉咙。冰冷的玄铁贴着皮肤,带着陨星碎片的凉意,让赤牙浑身僵硬,连一丝魔气都不敢乱涌——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枪尖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练兵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墨渊身上。那个曾经需要躲在重楼身后的小魔,如今手持长枪,站在经验丰富的魔将面前,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气势凛然,竟有几分当年玄穹的影子。
“你……你输了。”墨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没有丝毫炫耀,只有一种对实力的笃定。
赤牙脸色涨成猪肝色,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在魔界,实力就是一切,输了就是输了,狡辩只会更丢人。他猛地推开长枪,转身就走,骨鞭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却没再回头看一眼。
“好小子!”
熟悉的笑声突然在练兵场边缘响起。墨渊回头,只见重楼大步走来,玄色长袍在风里摆动,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那笑容不是对魔族将领的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欣慰。走到墨渊面前,重楼抬起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墨渊晃了晃:“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也没辜负玄穹的枪法。”
墨渊的脸颊微微发烫,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是尊上教得好。”
“我可没教你多少。”重楼挑眉,目光落在他枪尖的陨星碎片上,眼神柔和了几分,“玄穹的枪法讲究悟,你能在对战中领悟枪意,是你自己的本事。玄穹要是知道,他的枪法有了传人,怕是也会高兴。”
墨渊顺着重楼的目光望去,远处的禁地在魔雾中若隐若现。那片区域被重楼设了结界,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随意进入。他记得去年冬天,他偷偷跟着重楼去禁地,看到重楼站在陨星碎片前,背对着他,玄色长袍在寒风里猎猎作响。那时的重楼没有平日的威严,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单,仿佛在与千年前的对手对话。
“尊上,”墨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玄穹大人……真的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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