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浮现铁骑洪流。这是多尔衮调来的蒙古八旗,马鞍旁挂着狼牙棒和套索。他们不像满洲兵那样强攻城寨,而是像狼群般游走射击,专挑运粮队袭击。
黄得功的江北军很快尝到苦头。这些擅长结阵步战的明军,在机动骑兵面前如同呆立的靶子。更可怕的是蒙古骑射手的鸣镝——那种带孔哨的箭矢发出凄厉呼啸,不少战马受惊狂奔。
“竖车阵!”黄得功怒吼着指挥偏厢车组成防线。忽然一阵怪风掀翻帅旗,露出后方空当。蒙古骑兵立即穿插切入,将明军分割包围。
混战中,田雄突然倒戈!这位黄得功的心腹大将竟率部直扑中军:“弟兄们!弘光帝都降了,咱们凭什么送死?”
黄得功目眦欲裂:“田雄!你祖上三代受明恩——”
话未说完,冷箭已穿透咽喉。这位最后的大明江北统帅,至死都瞪着眼睛望向南京方向。
主将阵亡引发全线崩溃。李过的闯营旧部拼死抢回尸体,且战且退至汉水边。清军骑兵追到河滩,却发现对岸升起数十面龙旗——竟是李长风亲率太湖义军来接应!
多铎勒马江边,眯眼打量对岸新出现的火炮阵地:“看来钓鱼钓出蛟龙了。”他忽然大笑传令:“收兵!让南蛮子多活几日!”
清军鸣金时,李过长刀拄地,望着汉水里漂浮的明军尸体喃喃道:“额说黄将军,你赌命保的朱家王爷,此刻正在芜湖宫里选妃呢...”
朱聿键确实在挑选宫女。不过不是为享乐,而是在找识文断字的女子整理文书。隆武政权草创,竟连抄写诏书的文书官都凑不齐。
“陛下,太湖义军送来密报。”宦官呈上蜡丸时神色惶恐,“黄得功将军...殉国了。”
玉带落地的脆响惊飞檐下麻雀。朱聿键呆坐片刻,突然撕开龙袍衬里,取出份泛黄诏书——这是万历帝封他祖父为唐王的敕令,血胤传承的印记。
“传旨。”年轻皇帝的声音忽然沉稳下来,“第一,追封黄得功为靖国公,建祠祭祀;第二,召李过所部入驻芜湖,赐闯营‘忠勇’旗;第三...”他深吸一口气,“朕要御驾亲征。”
满殿哗然。老臣们哭谏:“陛下系社稷于一身,岂可轻动!”
朱聿键却指着长江方向:“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岂有偏安一隅的天子?”
正在此时,江面传来震天巨响!多铎的先锋舰队竟不顾水文复杂,夜袭芜湖港!火龙船顺流而下,点燃了明军辛苦组建的水师。
朱聿键拔剑冲出殿外,火光映亮他苍白的脸。谁也没注意到,宫墙阴影里有个小太监正用炭笔在绢布上记录:“隆武元年三月十七,帝欲亲征,水师尽殁...”
洪承畴把玩着芜湖传来的密报,案头摆着刚编纂的《明史·神宗本纪》草稿。文中将万历皇帝描绘成昏聩贪财的暴君,而努尔哈赤成了替天行道的英雄。
“摄政王圣明。”他对北京方向拱手,“毁其史书,断其道统,则华夏永为奴才。”
窗外忽然传来骚动。卫兵押来个血人——竟是钱谦益的家仆!那汉子咬舌前嘶吼:“老爷让我带话...清风虽细难吹我...”
洪承畴蹙眉沉思片刻,突然脸色大变:“不好!钱牧斋用的是反间计!”他急令,“立即出兵查封钱府!再去灵岩山查看火药布置!”
但当骑兵冲入钱府时,只看到梁上悬着的官袍裹着《江东形胜图》仿作。图上批注触目惊心:“洪承畴已识破计策,太湖义军危矣!”
此刻真正的密信,正藏在运粪船的夹层里,沿着运河驶向苏州。钱谦益本人则端坐在文渊阁,悠然批注《唐诗鼓吹》——他早知道洪承畴会看穿,这本就是弃车保帅的死间计!
长江夜雾弥漫,两岸的烽火照见历史岔路:一边是焚书坑史的野蛮,一边是薪火相传的执念。而在更深的暗夜里,钱谦益的侍妾正带着天一阁藏书楼的结构图,驾小舟驶向舟山群岛。船底暗格中,万历年间的地震记录里,藏着改变战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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