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他轻声道,“这一巴掌,我欠了十八年。”
乌兰格格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当年你若带我走...”
“额吉!”李巴图急忙扶住母亲。
少年转向李长风,眼神复杂:“大都督...父亲。养父临终前还有句话:”他顿了顿,“‘告诉长风兄,我不恨他。各为其主,无分对错。只望他善待满洲百姓。’”
李长风闭上眼睛,久久不语。暮风吹起他鬓角白发,竟有几分萧索。
再睁眼时,他解下佩剑递给李巴图:“这把剑随我征战十年,今日赠你。望你记住养父的仁心,生父的志气,走出自己的路。”
少年郑重接过,忽然用流利的汉语问:“父亲可愿摸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李长风的手颤抖着抬起,轻轻落在儿子发顶。十八年的光阴在这一刻交错,草原的风穿过南京城墙,带来远方的草香。
乌兰格格别过脸去,肩头微微颤动。
最终,蒙古人将三具遗体小心安置在马车上,覆盖狼旗。乌兰格格最后望了一眼李长风,翻身上马。
“等等。”李长风突然道,“把这个带上。”他递过一枚虎符,“有此符可畅通无阻。送他们...回家。”
乌兰格格接过虎符,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微微一颤。
“保重。”她最终只说两个字,打马而去。
李巴图落在最后,忽然策马回来,快速塞给李长风一件东西:“养父留给您的。”说完匆匆追母亲去了。
李长风摊开手掌,是半块蟠龙玉佩——当年他与乌兰的定情信物。玉佩上还系着一缕狼毫,显然是多尔衮后来加上的。
夕阳完全沉入江面,最后的光线将玉佩染得血红。李长风久久伫立,直到刘铭枢轻声提醒:“大都督,该回了。”
回程路上,李长风忽然问:“铭枢,你说我赢了吗?”
刘铭枢谨慎道:“大都督光复华夏,自然是赢了。”
李长风摩挲着玉佩,喃喃自语:“用十八年光阴,换万里江山...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长江水不停东去,带走血与火,恩与怨。
当夜,李长风独自在军帐中饮酒。醉眼朦胧间,仿佛看见少年时的乌兰在草原上奔跑,笑声如银铃。又看见多尔衮在沈阳城头挽弓,箭指长空。
最后他伏案睡去,手中紧握那半块玉佩。帐外守卫听见梦中呓语,反复唤着两个名字:“乌兰...多尔衮...”
三日后,探马来报:蒙古马队已出山海关,一路无人阻拦。
李长风下令:“传令各关隘,凡遇此队蒙古人,皆以礼相待,不可刁难。”
又过半月,漠北传来消息:多尔衮三兄弟葬于科尔沁草原最高处,可南望中原。墓碑朝南,刻满汉蒙三种文字:“兄弟同眠处,南望故国远。”
李长风闻报,沉默良久。最终提笔写下八个字,命人刻成匾额悬于南京城头:
“天命虽改,人心常在。”
匾额悬挂那日,长江上空出现双虹。百姓争相观看,都说这是吉兆。
唯有李长风知道,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有些思念,永远指向北方。
就像那片草原上的墓碑,永远面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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