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站时,张昊还在嘟囔着“肯定是手机坏了”,葛循反复查着拆迁区的新闻,陆蔓蔓和江晓鸾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江暮皎一脸天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困扰。
明河跟在如云身后下车,回头望了眼公交开走的方向,又看了眼远处被晨雾笼罩的拆迁区方向。
胸口像堵着千山万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无所知,却逃不开也躲不过的感觉让他浑身无力,几乎只能拖着脚步往前走。
几个学生的家长都在门口等着,十几岁的孩子黄昏去参加博物馆,凌晨才回来的事不常见,这几位家长却丝毫不感讶异,仿佛再正常不过。他们笑着和明河如云打招呼,就开着汽车或电瓶车把孩子接走了。
陆蔓蔓的妈妈也来了,骑着一辆红色的电瓶车,安静谦逊的笑容和陆蔓蔓十分相似,面容有些憔悴,但眉目清秀,算得上是个美人。
“陆蔓蔓跟妈妈长得很像。”如云似乎在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明河勉强笑了笑:“嗯,估计性格也相似,都很要强。”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投下两道清晰的影子,几乎贴在一起。明河不知道如云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无力推开,索性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两个人就这样依靠着,往宿舍方向走去。
明河是被冻醒的。
不是展馆里那种带着草木香的微凉,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顺着血管游走。他猛地睁开眼,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窗帘没拉严,一道青灰色的光斜斜切进来,刚好落在床头柜的玻璃杯上,映得杯壁上的水珠泛着冷光。
他喘了口气,才发现后背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黏在身上,难受得发紧。
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晃——陶俑的眼珠在黑暗里滚来滚去,黑陶鼎里伸出无数毛茸茸的爪子,青铜剑的寒光劈开雾霭,露出老人佝偻的身影。最可怕的是那株建木,枝桠像活物一样缠上来,紫纹在他手臂上烙出灼热的印子,树顶的黄实炸开,溅出的不是果肉,是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耳边全是扫帚敲地的“笃笃”声,还有那句黏在空气里的话:
“等你……”
“我们在等你……”
明河猛地坐起身,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抓过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半,距离从展馆回来已经过去两天,可那地方的影子,像是生了根,扎在他的脑子里,连睡眠都被搅成了碎片。
“哥?”对面如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从那天在顶楼救了陆蔓蔓开始,如云就一直喊他哥。明河不习惯,开始还抗议几句,如云根本不为所动,他也只好接受了。
这个从噩梦中惊醒,几乎不知身在何处的时刻,这声“哥”却是亲切又温暖,一下将明河带回了现实。
明河清了清嗓子,想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嗯,我没事。”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这两天明河睡得极不安稳,常常在半夜惊醒,有时还会低低地喘出声。如云向来睡眠浅,一听到他的动静就会唤他,有时还会坐到床边陪他一会儿,或者给他端杯温水。但明河睡得稀里糊涂,几乎完全不记得这些。
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下去。如云一惊,翻身坐起,跃过横在两张单人床中间的长桌,刚好扶住摇摇欲坠的明河,掌心触到明河的胳膊,猛地皱起眉:“你好烫!”
他伸手探向明河的额头,指尖的微凉贴上滚烫的皮肤,明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被如云按住后颈,力道不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发烧了。”如云的声音沉下来,眼里的睡意瞬间散了,“我去拿体温计。”
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明河攥住了。明河的手指滚烫,带着点颤抖:“别麻烦了,可能就是没睡好。”
如云挣开明河的手,快步走到客厅,很快拿着体温计和温水回来。玻璃体温计被他攥在手心焐了会儿,才轻轻塞进明河的腋下:“夹好,五分钟。”
明河乖乖照做,看着如云蹲在床边,往杯子里兑热水,又去找药箱翻退烧药。动作很轻,也不太熟悉,宽松的T恤下露出一小截腰线,像带着点让人慌乱的温度。
“找到药了。”如云举着一盒退烧药走过来,看了眼说明书,眉头皱得更紧了,“要饭后吃。”
他们都不会做饭,宿舍里也没有厨具。
“这时候,会有外卖吗?”
“不用麻烦了,我就这么吃,没关系。”明河真的不想再麻烦他了。
如云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往明河枕下摸去。明河正坐在床边,本能一闪,如云已经从枕下掏出了个小东西,笑得像得逞的猫。
“摇冥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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