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毒引’残质!”秦沐歌将玉瓶封好,连同那枚寒髓丹一起交给墨夜,“将此丹和这瓶残质交给陛下身边绝对可信之人!让其务必在太医(如果有还活着的且未被控制的话)或陛下最信任的内侍监视下,亲眼看着陛下服下寒髓丹!并说明,解药正在配制中,此丹可暂保性命!这瓶残质…是证据!证明‘琼浆’有毒的证据!务必藏好,或交予太子殿下!若陛下服药后出现任何异常,立刻将这残质交给陛下身边懂医之人查看!或可…稳住某些尚未完全倒向宁王的人心!”
这是险棋!但也是攻心之棋!在宁王完全掌控宫禁的情况下,唯有抛出这铁证和一线生机,才有可能在死局中撕开一道裂缝!
墨夜紧紧握住那冰凉的寒髓丹和装着残质的小瓶,如同握住千钧重担和最后的希望:“属下…万死不辞!定将此物送达!”
“墨影!”秦沐歌看向弟弟,“你伤势未愈,不宜再动武。立刻带明明离开慈云寺!按之前规划的第三条备用路线,去城南‘济世堂’分号!那里的掌柜是陆师兄的记名弟子,绝对可信!让明明在那里等我!”
“那王妃您呢?”墨影急道。
秦沐歌的目光落回桌上那瓶浑浊的“琼浆”和旁边摊开的药材上,眼神无比坚定:“我留在这里!在陛下时间耗尽之前…我必须找出解药!”
她看向石台上懵懂的儿子,眼中充满了不舍,却无比决绝:“明明,跟着墨影叔叔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娘亲,好不好?娘亲要留在这里,给京城里的老爷爷配药。”
明明看看娘亲,又看看墨影,小嘴瘪了瘪,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玉盒,小身子往石台里缩了缩,带着哭腔小声却异常清晰地说:“明明…不走!明明…帮娘亲!蟾蟾…帮娘亲…打坏水水!”
孩子稚嫩而坚定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山洞内激起无声的回响。那枚被他紧紧抱住的雪蟾茧,仿佛回应般,温润的金芒微微亮了一瞬,散发出的暖意更加柔和而坚定,轻轻拂过秦沐歌疲惫的身心。
秦沐歌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热。她蹲下身,平视着儿子清澈而执拗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明明乖,外面有坏人,很危险。你跟墨影叔叔先去安全的地方,娘亲才能安心配药救老爷爷。蟾蟾会保护明明的,对不对?”
明明用力摇头,小手指着桌上那瓶让他本能厌恶的“琼浆”,又拍拍怀里的玉盒:“蟾蟾…不怕坏水水!明明…也不怕!帮娘亲!”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秦沐歌沾着泥污的衣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表达着绝不离开的决心。
墨夜看着这一幕,剧烈咳嗽了几声,抹去嘴角的血沫,嘶哑道:“王妃…让小世子留下吧。济世堂虽安全,但转移途中风险难料。此处…反而因灯下黑,暂时安全。有这奇茧在,或能…助您一臂之力。”他亲眼见过这茧的神异,此刻更相信这份冥冥中的联系。
秦沐歌看着儿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感受着衣角传来的微小却坚定的力量,再看向那枚散发着柔和暖意的茧,心中天人交战。留下明明,无疑将他置于险地;但强行送走,路途中的变数更大,且这茧对毒性的敏锐感应和潜在的净化之力…或许真是破局的关键!
“好!”她终于重重点头,将儿子冰凉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明明留下!帮娘亲!”
“嗯!”明明破涕为笑,小脸上绽放出明亮的光彩,仿佛接到了最重要的使命。
“墨夜,行动!”秦沐歌不再犹豫,斩钉截铁。
“是!”墨夜将寒髓丹和残质玉瓶贴身藏好,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出山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的身影带着决绝,此去宫禁,九死一生!
山洞内,气氛更加凝重。墨影不顾左臂伤势,持刀守在山洞唯一的入口处,屏息凝神,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秦沐歌则迅速回到石桌前,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
桌上,一边是那瓶暴露了污浊本质、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琼浆”,一边是“灰隼”备下的琳琅满目的药材,还有赵老所赠的“寒髓丹”和仅剩的两枚“九阳续命丹”。
时间!她最缺的就是时间!陛下心脉被剧毒侵蚀,又被“琼浆”引爆旧毒,如同风中残烛。寒髓丹只能强行冻结,争取片刻喘息,若不能在这冻结期间找出真正的解毒之法,陛下必死无疑!
“娘亲…黑水水…臭臭…里面有…小虫虫…”明明不知何时抱着玉盒凑到了石桌旁,踮着小脚丫,指着玉瓶里浑浊的液体,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用孩子最直观的方式描述着他的感受。
秦沐歌心头一震!小虫虫?是了!那析出的灰黑色杂质,在灯光下细看,确实如同无数极其细微的、不断蠕动沉浮的黑色活物!这“毒引”的本质,恐怕是某种极其微小的活体蛊毒或者…阴邪的寄生之物!难怪银针能破坏其伪装!
思路瞬间清晰了一分!她立刻取出一片甘草,用银针挑了一丁点浑浊“琼浆”滴上去。
嗤…甘草片迅速变黑、枯萎!
无效!
她又取出生石膏粉,混合清水调成糊状,沾取微量“琼浆”。
黑气蔓延稍缓,但依旧无法阻止腐蚀!
效果甚微!
冰片、薄荷、三七粉…一种种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药材被她飞速尝试。有的毫无作用,有的稍有效果却无法逆转那可怕的侵蚀。汗水顺着秦沐歌的额角滑落,滴在石桌上。她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飞速检索着平生所学和《毒经》记载。
“娘亲…热热…草草…”明明看着娘亲不断尝试,小手指着药材堆里几块其貌不扬、颜色深褐的干姜块。孩子虽然不懂药理,但他记得娘亲说过干姜是“热热”的,而蟾蟾是暖暖的,坏水水是臭臭凉凉的。
干姜?性大热!秦沐歌脑中灵光一闪!寒毒需用热药!这“琼浆”及其引出的旧毒,本质阴寒污秽至极!或许…反其道而行之?
她立刻抓起一块干姜,快速捣碎成粗末。又取过那瓶“琼浆”,用银针极其小心地挑出极其微少的一滴,滴在姜末之上!
滋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
那滴浑浊的“琼浆”在接触滚烫姜末的瞬间,竟剧烈地翻滚起来!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灰黑色烟气蒸腾而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而姜末接触毒液的部分,虽然也迅速变黑,但那侵蚀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并且,变黑的姜末周围,竟隐隐散发出一股…驱散了阴寒的、微带辛辣的温热气息!
有效!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这证明热性药物能克制此毒!
“明明真棒!”秦沐歌压抑着激动,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孩子懵懂地眨眨眼,似乎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但看到娘亲笑了,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
她立刻加大剂量,将更多姜末覆盖在银碟中残留的毒液上。灰黑烟气更浓,腥臭味弥漫开来,但毒液被侵蚀、被“灼烧”的效果也更明显!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干姜药性虽热,但过于燥烈,陛下如今龙体虚极,根本承受不住!需要一种性质温和醇厚、却又蕴含强大生发之力的热源作为主药,既能克制阴寒剧毒,又不至于灼伤陛下根本!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儿子怀中的寒玉盒。那枚雪蟾茧,此刻正散发着恒定而温暖的生机之力。这力量…温和、纯净、磅礴,正是最理想的载体!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她拿起赵老所赠的寒髓丹,又看向仅剩的两枚九阳续命丹。寒髓丹冰封心脉,九阳续命丹吊命护元…若能将雪蟾茧的生机之力引导出来,以九阳续命丹为引,中和寒髓丹的霸道冰寒,再辅以干姜等热药为臣使…
“墨影!护法!任何人不得打扰!”秦沐歌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将寒髓丹和一枚九阳续命丹放在石桌中央,然后,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比郑重地看向抱着玉盒的儿子。
“明明,”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娘亲需要…蟾蟾帮一个大忙。你愿意…把蟾蟾借给娘亲一会儿吗?就像上次帮墨影叔叔那样。”
明明看看娘亲,又低头看看怀中的玉盒。他似乎能感受到母亲话语中的沉重和期盼。他犹豫了一下,小脸上满是认真,小心翼翼地将玉盒捧起,递向秦沐歌:“蟾蟾…帮娘亲…救老爷爷!明明…不怕!”
秦沐歌心头滚烫,接过那温润的玉盒。入手瞬间,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便顺着手臂蔓延开来,驱散了她连日的疲惫和焦虑。她将玉盒轻轻放在寒髓丹和九阳续命丹旁边。
山洞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秦沐歌凝神静气,排除一切杂念。她取出金针,在烛火上燎过。指尖捻起三根金针,分别刺入自己手腕的内关、神门、大陵三穴!她要强行激发自身气血,以身为桥,尝试引导茧中的生机之力!
接着,她双手缓缓覆上玉盒,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如同在雁门关内室那次一样,用心去感受、去呼唤那茧中沉睡的磅礴生机,试图建立一丝微妙的联系。
时间仿佛凝固。
山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呜咽的风声。
墨影紧握刀柄,守在山洞入口,背对着石桌,不敢回头,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祈祷。
明明紧张地站在石桌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娘亲覆在玉盒上的手和那三根微微颤动的金针,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秦沐歌精神即将耗尽,心头涌上绝望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在灵魂深处的嗡鸣,从玉盒中传出!
那枚雪蟾茧表面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不再是温润内敛,而是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无比清晰的光芒!一股温暖、精纯、充满勃勃生机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透过玉盒,透过秦沐歌的掌心,缓缓地、试探性地流淌出来!
秦沐歌心中狂喜!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如同呵护最脆弱的火苗,将其缓缓导向石桌上的寒髓丹和九阳续命丹…
解药炼制的第一步,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洞中,在稚子无言的守护下,于绝望的深渊边缘,艰难地迈出了关键一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微弱的希望之火,正在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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