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五年五月初九,辰时。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七王府沐风苑的庭院里,驱散了昨夜残留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秦沐歌心头的阴霾。萧璟天未亮便已离府,点兵校场,整军待发。王府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肃穆与压抑,连下人们的脚步声都放得格外轻。
主屋内,明明已经醒了,小脸虽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好了许多,正靠在软枕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秦沐歌亲自喂的参苓白术粥。粥里特意加了碾得极细的山药粉和芡实粉,温补脾胃。
“娘亲,爹爹去打坏人了吗?”明明咽下一口粥,大眼睛望着秦沐歌,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昨夜爹爹沉重的神色和那个带着凉意的吻,似乎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印记。
秦沐歌用柔软的帕子轻轻拭去儿子唇角的粥渍,声音温柔而坚定:“嗯,爹爹去打那些想欺负我们大庆的坏人了。明明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等爹爹凯旋。”
“明明会很乖!”小家伙用力点头,小手抓紧了秦沐歌的衣袖,“明明会好好吃药,等爹爹回来!”
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秦沐歌心头酸软,也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萧璟将王府和明明托付给她,她必须守护好这一切。昨夜那关于“前朝叛逆”的污名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但此刻,她必须将惊疑和伤痛压下,专注于眼前。
药浴和针法压制了明明的胎毒发作,但根源未除。秦沐歌仔细回想着昨夜施针时儿子体内气机的反应,以及那“星寒”呓语带来的异样感。那半块温凉的石牌……母亲留下的银戒符号……是否与明明的体质有某种她尚未参透的联系?
“明明,”秦沐歌放下粥碗,拿出昨夜临摹下银戒符号的素笺,指着上面几个转折奇特的线条,尽量用孩子能懂的语言问,“你看这些弯弯绕绕的线,像不像娘亲给你扎针时画的那些小点点(穴位)连起来的样子?”
明明好奇地凑近看,小手指着其中一个类似钩状的符号:“这个……像……像脚丫子!”他又指着另一个回环的,“这个像……像小蛇在爬!”
孩童的视角总是天马行空,却意外地给了秦沐歌一丝灵感。脚丫子……莫非对应足部某个穴位?小蛇爬行……是否暗示气机循行的某种特殊路径?她立刻取来自己绘制的详细经络穴位图,对照着素笺上的符号,凝神推演起来。这并非文字,更像是某种以特殊符号标记经络节点和气机流转方向的密语!母亲苏雪柔,或者说她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星月盟”,竟将医术与秘符结合到了如此地步?
时间在专注的推演中悄然流逝。直到侍女轻声提醒济世堂的车驾已在府外等候,秦沐歌才恍然抬头。她小心地将素笺和图谱收好,又仔细检查了明明的脉象,确认暂时平稳,才细细叮嘱奶娘和侍女看护的注意事项。
“娘亲去济世堂,给更多生病的人看病,很快就回来。明明要听嬷嬷的话,好吗?”
“嗯!明明等娘亲回来!”明明乖巧地点头,小脸上满是信赖。
* * *
马车驶过清晨的朱雀大街,喧嚣的市井之声渐渐取代了王府的寂静。济世堂古朴的匾额映入眼帘,门口已排起了长队。秦沐歌一下车,药堂管事周伯便快步迎上,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王妃,您可来了!后堂有位特殊的病人,陆先生请您务必亲自看看。”
秦沐歌心中一凛,能让师兄陆明远觉得棘手并特意请她来的,绝非普通病症。她立刻随周伯穿过忙碌的前堂,来到后面专为重症或特殊病人准备的静室。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明远正坐在床边,为一个躺在榻上的年轻男子施针。那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绀,呼吸微弱急促,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的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已包扎,但包扎处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并蔓延出蛛网般的黑线,直逼心脉!
“师兄!”秦沐歌快步上前。
陆明远闻声抬头,清俊的脸上带着凝重和疲惫:“沐歌,你来了。这位是城西镖局的少镖头,赵闯。三日前押镖归来,在城外黑风林遇袭,被一种罕见的毒刃所伤。我用了清毒散、拔毒膏,甚至尝试了金针渡穴逼毒,效果甚微。毒素极其霸道阴寒,蔓延极快,我怀疑……是‘玄阴煞’一类的剧毒,但又有些不同。”
“玄阴煞?”秦沐歌眼神一凝。这名字她太熟悉了,墨夜所中之毒正是此物!但墨夜是内力深厚的高手,且中毒后立刻得到她的救治,而眼前这位少镖头显然中毒更深,拖延时间更久。
她立刻净手,上前仔细查看伤口。解开包扎,那狰狞的伤口边缘肌肉已经呈现出坏死的灰败色,渗出的血液也带着暗沉的紫黑。指尖轻触伤口周围的皮肤,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这寒意,与墨夜所中的玄阴煞如出一辙,但似乎……更驳杂,更暴烈,带着一种腐朽的腥气。
“袭击者可有留下线索?所用兵刃形制如何?”秦沐歌一边问,一边快速取出自己的针囊。
赵闯虚弱地摇头,声音断断续续:“蒙面……黑衣……兵刃……似刀非刀,带着……弯钩……淬着……蓝汪汪的毒……”
“带钩的淬毒弯刀?”陆明远皱眉,“江湖上使这种奇门兵刃的门派不多,但淬炼‘玄阴煞’这种奇毒,绝非普通势力可为。”
秦沐歌心中警铃大作。玄阴煞!又是玄阴煞!墨夜在北境护送药材遇袭中毒,如今京城外又出现此毒伤人!这绝非巧合!是宁王余孽在清除知情人?还是……某种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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