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入口即化,明明苍白的脸颊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润,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众人见状,心头都稍稍一松。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角落小凳子上,由孙嬷嬷照看着的曦曦,忽然小声开口:“哥哥…凉凉的…香香的…没了?”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秦沐歌微微一怔,看向女儿:“曦曦,你说什么?”
曦曦伸出小手指了指明明的心口位置,又指了指自己小小的鼻子:“这里…以前有凉凉的…香香的味道…像…像冰果果…现在…好淡了…”她努力地形容着,小脸有些困惑。
凉凉的?香香的?像冰果果?
秦沐歌和苏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冰魄之心碎片的气息!这孩子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残留在明明体内的碎片本源气息?而且还能察觉到那气息在丹药作用下变得平缓微弱了?
“曦曦真棒!”秦沐歌压下心头的震动,努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对女儿招招手。曦曦立刻从凳子上溜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母亲榻边。秦沐歌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曦曦的鼻子真灵。哥哥身体里那股不舒服的‘凉凉香香’被姨祖母的药压下去了,哥哥在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嗯!”曦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明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小声说:“哥哥…快醒…陪曦曦玩…”
稚嫩的童语,让室内凝重的气氛缓和了几分。叶轻雪将曦曦抱到怀里,轻声哄着。
夜色渐深,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的风声被厚重的冰壁隔绝,只余下模糊的低鸣。暖玉居内,灯火通明。秦沐歌在萧璟的强制要求下,又服了一剂安神汤药,沉沉睡去。萧璟守在她和明明的榻边,如同守护领地的雄狮,目光偶尔扫过门口,带着警惕的寒芒。叶轻雪抱着已经睡着的曦曦,靠在一旁的软椅上小憩。苏霜则坐在温泉池边,闭目调息,恢复着自身的损耗,同时也密切关注着两个伤者的气息变化。
墨夜裹着厚厚的毛裘,靠坐在暖玉居入口内侧的石壁旁。胸口的伤处阵阵作痛,但更让他无法安眠的是职责。周肃带人在外布防,他必须守住这最后一道门。他闭着眼,看似在休息,实则耳力发挥到极致,捕捉着门外通道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巡逻卫兵踏在冰面上的脚步声,远处风雪的低吼,以及…某种若有似无、极其轻微的刮擦声?
那声音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坚冰上缓慢地、费力地移动?来自…更深处?
墨夜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暖玉居通向更深处的另一条昏暗通道口。那是通往圣地更核心区域的路径之一,之前白芸说过,已被暂时封闭。
声音似乎又消失了。是风声造成的错觉?还是…冰层自然挤压的声响?
他凝神细听,片刻后,那细微的刮擦声又响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随即又陷入沉寂。
不对!墨夜心中警铃大作。他强撑着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他毫不在意。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那条被封住的通道口前,侧耳倾听。
这一次,声音没有再出现。但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通道口下方,一块被冰封住的岩石缝隙里,似乎卡着一点小小的、颜色与周围冰晶略有不同的东西?
他蹲下身,忍着胸口的剧痛,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端,极其轻柔地撬开那点冰封的缝隙。指尖探入,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片布帛的碎片。布料是上好的北地冰蚕丝织就,染着一种独特的、接近幽蓝色的墨色,边缘还残留着一点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更让墨夜瞳孔骤缩的是,布片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半个奇异的图案——像是一只鸟的利爪,爪尖弯曲,带着一种凶狠的戾气。
这布料…这绣纹…墨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跟随萧璟多年,深入过北燕腹地,见过北燕皇室暗卫“寒鸦”死士的服饰!这正是“寒鸦”袖口内侧的隐秘标识!而这幽蓝墨色,更是“寒鸦”中精锐小队的专属!
这里怎么会有寒鸦死士的衣料碎片?还带着血?而且被冰封在通道口的缝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墨夜的脑海:白玉!那个重伤遁入玄冰窟的叛徒!他当时胸前被自己重创,衣襟破碎染血!难道他并非完全消失在玄冰窟深处,而是…在逃窜过程中,曾试图靠近这条通道?或者说…他逃走的路径,本就与圣地更深处的某些区域相连?甚至…可能与北燕的人早有勾结,留下了接应的暗门?!
那刚才的刮擦声…墨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伤口剧痛。他强撑着,捏紧那片染血的幽蓝布片,如同捏着一个滚烫的炭块,快步走向萧璟。
“王爷!”墨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将手中的布片递了过去,“入口冰缝里发现的。寒鸦死士的标识,带血。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卡住的。”
萧璟接过布片,幽蓝的底色,金色的爪纹,刺目的暗红血迹。他的眼神在看清图案的瞬间,变得如同极地寒冰,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意。他抬眼看向墨夜所指的通道口,又看了看沉睡的妻儿,最后目光落回那片小小的布片上。
“白玉…寒鸦…”萧璟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每个字都淬着冰,“好一个宁王!手伸得够长,连雪族圣地深处,都埋着他的爪牙!”他攥紧了布片,指节发白。
“那声音…”墨夜将刚才听到的细微刮擦声和自己的怀疑快速说了一遍。
萧璟的眼神更加幽深。他走到那条被封住的通道口,亲自侧耳倾听。风雪声依旧,那细微的刮擦声没有再出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墨夜不会听错。萧璟也相信他的判断。
“周肃!”萧璟沉声唤道。
守在外间的周肃立刻进来:“王爷?”
萧璟将那片染血的布片递给他,声音冷硬如铁:“增派人手,盯死这条通道!还有所有可能与玄冰窟相连的路径!任何异响,哪怕是一只老鼠爬过,立刻回报!另外,传令下去,所有人提高戒备,尤其是夜间!我们以为的穷途末路,或许…只是毒蛇藏进了更深的洞穴,随时准备反咬一口!”
他回身,目光落在榻上沉睡的妻儿身上,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化为一片沉凝如渊的坚定。
“想在我的眼皮底下动他们…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暖玉居内,温暖的灯火驱不散悄然弥漫的阴霾。小小的布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揭开了叛徒未死、敌踪隐现的惊悚序幕。明明体内的隐患尚未解除,新的危机已如影随形,潜伏在圣地幽深的冰窟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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