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乌溜溜的眼睛却一直跟着那套被收起来的金针转。
下午,胡太医前来请脉。诊脉后,他沉吟片刻,对老嬷嬷道:“殿下经脉之强韧,远胜以往,气血虽虚,根基却厚。或许…可以开始尝试一些温和的固本培元汤药,替代之前的食疗了。下官去拟个方子。”
胡太医离开后,明明看着窗外,忽然对正在给他整理衣襟的乳母道:“乳娘,我好像…能感觉到身体里那条小冰虫子…在哪里了…”
乳母只当是小孩子奇怪的想象,笑着附和:“是吗?那它乖不乖啊?”
“它好像…在睡觉…”明明小声说,然后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小腹偏上的一个位置点了一下,“…就在这里…”
恰好此时,王太医拿着新拟好的药方进来,想再确认一下明明的脉象,正好听到这句话,看到了他手指点的地方。
王太医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明明手指所点的位置,分毫不差,正是人体经络学说中,丹田之外,另一处极其隐秘、被视为“先天之气”汇聚之所的——“炁海”穴!此穴非武道修炼到极高深境界或医术大家绝难精准感知其存在,更别提其内部状态!
一个七岁稚童,重伤初愈,竟能如此清晰地指出“炁海”位置,还言及内有“冰虫”蛰伏?!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能解释的了!这简直是…洞虚内视?!
王太医手中的药方飘飘悠悠落在地上,他死死盯着明明,声音都变了调:“殿下…您…您再说一次…那…那东西在哪里?”
明明被王太医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缩回手指,小声道:“…我…我乱说的…”
王太医却如同魔怔了一般,猛地扑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想搭上明明的脉搏,又不敢,只是反复喃喃道:“炁海…竟是炁海…寒毒竟盘踞于此…还生了灵性?不…不对…是了…是了!唯有如此…方能解释其温顺滋养之象…天地造化…竟至于斯?!”
他猛地转身,对已经完全吓呆的老嬷嬷和乳母吼道:“快!快请胡太医回来!不!快去请周长史!快!!”
他意识到,小殿下身上发生的事,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惊人!这已非钦天监或秘阁能处理,这牵扯到武道与医道最本源的力量!必须立刻、马上奏报陛下!否则,福祸难料!
澄心院内,再次因明明一句无心之言,掀起了滔天巨浪。
* * *
**西凉边境,野狼谷。**
景和二十九年腊月二十九,夜。
秃发兀术烦躁地在军帐内喝着闷酒。王庭传来的命令冰冷而严厉,勒令他不得擅离,还要求他单人匹马回去述职。这分明是起了疑心!肯定是阿史那云那个贱人在王兄面前进了谗言!
“将军,”一名心腹千夫长低声道,“北燕那边又派人来催问了,问我们何时能按计划通过鹰愁涧…”
“催什么催!”秃发兀术将酒碗狠狠掼在地上,“没看到王令吗?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可是…我们与北燕的秘密协定…”另一名心腹担忧道,“若是延误了战机,拓跋太子那边恐怕…”
秃发兀术眼神阴鸷,他自然知道违约的后果,北燕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但赫连枭的积威更让他恐惧。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刃交击之声!
“怎么回事?!”秃发兀术猛地站起,抓起战刀。
一个满身是血的哨兵跌跌撞撞冲进大帐:“将军!不好了!有一支身份不明的骑兵突袭了我们西侧的辎重营!他们人不多,但身手极其厉害,烧了我们就走!”
“什么?!”秃发兀术大怒,“是哪路人马?大庆的?还是…王庭的?!”他第一时间怀疑是赫连枭派人来试探甚至清理他。
“看…看身手和装备…不像大庆边军,也不像王庭卫队…倒像是…像是马匪…但绝对是精锐假扮的!”哨兵喘息着道。
“马匪?”秃发兀术根本不信,哪家马匪敢突袭五千金狼卫的大营?还专挑辎重下手?
他冲出大帐,只见西面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喊杀声和马蹄声正在远去。营内一片混乱。
“追!给我追!务必全歼他们!”秃发兀术怒吼。
然而,就在他派出大队人马追击那支“马匪”之后不久,东面营地外围,又是一阵骚乱!这一次,袭击者人数更少,却如同幽灵般,用淬毒的弩箭射杀了十几名哨兵后,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守军。
一整夜,秃发兀术的军营如同被群狼环伺,东一下西一下地遭到骚扰袭击,虽然损失不大,却让全军上下疲惫不堪,人心惶惶,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秃发兀术气得暴跳如雷,却根本抓不住袭击者的影子。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蛛网,被无形的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查!给我彻查!到底是谁干的!”他对着手下咆哮,眼中布满血丝。他已经无法判断,这究竟是赫连枭的清洗,北燕的警告,还是…另有其人?
而在远离野狼谷的一座山巅上,墨夜收起望远镜,对身后几名穿着各异、却同样气息精悍的手下冷冷道:“任务完成。撤。下一步,该让那位‘青面’将军,也活动活动筋骨了。”
边境的夜,在无声的袭扰与猜忌中,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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