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中心区域的深蓝色冰层被仔细清理出来,面积比预想的要大,约莫三丈见方。冰面光滑如镜,其下自然形成的脉络纹路在稀薄的天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仿佛蕴藏着古老而强大的力量。空气中那股沉静而磅礴的能量场愈发清晰,让身处其间的每个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陆师兄,此处地磁元力虽沛然,但如何引动并为己所用?”秦沐歌凝视着冰层,眉头微蹙。她虽精通医道,对人体经络气了若指掌,但对这等牵引大地之力的古老法门,所知究竟不如师承药王谷、博览群书的陆明远。
陆明远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冰面,感受着那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流动。他沉吟片刻道:“古籍有载,‘地脉如龙,有其节,有其窍’。这冰层之下的脉络,便是此地地磁元力流通之‘窍’。我们需以特殊媒介,绘制‘锚定’符文于其上,如同以金针刺激人体大穴,方能引导这股力量,将其‘定’于此地,对抗下方邪阵的侵蚀扭曲之力。”
他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几样特制的工具和材料:以精金粉混合某种耐寒妖兽血液调制的“墨”,以寒铁木为杆、雪狼毫为尖的符笔,还有一副刻画着复杂符文结构的羊皮卷——“锚定”阵列的图谱。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秦沐歌压下体内因之前尝试和伤势带来的不适,果断道。她接过一部分材料,叶轻雪和另外几名略通符文之道的影卫也立刻上前帮忙。
绘制过程极其繁琐且耗费心神。每一笔落下,都需要灌注绘制者自身的精神力,同时还要精确感知脚下地脉能量的细微变化,与之共鸣协调,不能有丝毫差错。冰面极寒,符笔上的墨汁稍不注意便会凝结,需要以内力微微温养。寒风不时卷着雪粒袭来,需得有人专门在旁护卫,撑起简易的屏障。
秦沐歌全神贯注,眼眸紧盯着笔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又被冻成冰晶。她回忆起药王谷中关于能量引导的医理,将对人体真气运行的理解,巧妙运用在这大地脉络之上,下笔愈发沉稳精准。陆明远在一旁主要负责校对图谱和关键节点的绘制,不时出言指点,眼中不时闪过惊异与赞赏。他这位师妹,在医术之上的悟性,竟能如此快地迁移到这等艰深领域,实乃奇才。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忙碌中悄然流逝。天空依旧阴沉,但风雪似乎小了些许,仿佛也被这凝重的气氛所感染。
* * *
**七王府,澄心院。**
景和三十年正月初八,傍晚。
明明自午后画了那幅令人心悸的画后,情绪一直有些蔫蔫的,晚膳也没用多少。乳母和侍女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是好。
萧璟不在府中,秦沐歌远在北境,府里能主事的唯有老成持重的管家和几位陛下派来的嬷嬷。管家不敢怠慢,一面加派人手小心看护小世子,一面又将情况悄悄递了消息进宫。
皇宫,御书房。
皇帝萧启看着温先生呈上来的那幅画,以及七王府管家报来的关于明明状况的消息,面色沉静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
“福海,”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老奴在。”心腹老太监躬身应道。
“你说,这孩子……是像他母亲多些,还是像老七多些?”皇帝的目光依旧落在画上那几个细小的红色人影和下方扭曲的黑影上。
福海小心翼翼地道:“小世子天资聪颖,仁孝之心似王妃,沉稳处……亦有几分王爷幼时的影子。”他不敢深说,皇家子嗣,尤其是涉及此等异象,一言不慎便是祸端。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的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聪颖是好,过于聪颖,却未必是福。苏雪柔当年……罢了。”他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提旧事。
“龙影的人,派出去了?”他转而问道。
“回陛下,巳时三刻已持密令出京,皆是精锐好手,最擅潜行匿踪与勘察,必能不惊动任何人,抵达坠星峡外围。”福海低声道。
“嗯。”皇帝点了点头,“让他们眼睛放亮些,朕要知道坠星峡内发生的每一件事,尤其是……老七媳妇他们的确切情况。若有任何……不同寻常之事,立即回报。”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画上,那冰渊之下的扭曲黑影,让他心中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这预感,并非完全源于对孙儿能力的惊疑,更似一种久经风浪的政治本能,仿佛嗅到了风暴来临前,那隐藏在最深处的、不为人知的危险气息。
“另外,”皇帝沉吟片刻,又道:“传朕口谕给太医院,让他们挑两个精通小儿惊厥安神、口风又紧的太医,明日去七王府给世子请个平安脉。再让内务府送些安神的香料和有趣的玩物过去,孩子嘛,总该有些孩童的样子。”
打一巴掌,也得给个甜枣。既是关怀,亦是试探与监控。皇帝的心思,从来都不止一层。
* * *
**赤霞关外,落鹰涧。**
景和三十年正月初八,夜。
落鹰涧内的喊杀声和哀嚎声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火光将涧壁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慕容昊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侥幸从一条隐秘的小道脱出重围,回首望去,跟随他冲入涧中的五千先锋精锐,已然十不存七,折损惨重!残兵败将聚拢起来,个个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萧!璟!”慕容昊几乎将牙咬碎,英俊的面容因愤怒和挫败而扭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奇袭,竟会落入对方早已设好的口袋阵!大庆守军对地形的利用、时机的把握、弩箭礌石的密集程度,分明是早有准备!
“殿下,如今之计,唯有尽快与秃发兀术将军合兵一处,方能稳住阵脚……”一名副将捂着流血的胳膊建议道。
“秃发兀术?”慕容昊眼中闪过一抹阴霾。那个墙头草!先前截获的那批霉粮……若是被他拿去大做文章……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是血,几乎是滚落马下:“殿下!不好了!西凉……西凉赫连大王那边传来消息,斥责我等擅自进军,打草惊蛇!还……还说我军军粮以次充好,意图不明!秃发兀术将军已下令所部严守营盘,不再与我部协同进退!”
果然!慕容昊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差点栽下马去。雪上加霜!赫连枭本就多疑,秃发兀术再从中作梗,北燕军此刻真成了孤军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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