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四月二十五,夜,小雨未歇。
七王府西北角的后巷,在夜雨笼罩下更显昏暗僻静。雨水沿着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数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巷中,正是奉命前来搜查的王府暗卫。
他们根据明明指示的大致方向,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目力和听力,以及特意带来的、经过特殊训练能辨识特定气味的细犬,仔细排查着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废弃的柴垛、半塌的窝棚、甚至堆放杂物的犄角旮旯。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泥土、腐烂木材和各种生活废料混合的气味,复杂而难闻。那条细犬起初有些焦躁,但在驯导员耐心的引导下,渐渐朝着巷子最深处、一个几乎被荒草和废弃物完全掩盖的破旧砖窑口方向示警。
暗卫首领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呈扇形散开,将那个小小的砖窑口无声地包围起来。窑口狭小,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黑漆漆的,毫无声息,仿佛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废墟。
一名暗卫小心地贴近洞口,屏息凝神,仔细倾听。除了雨声和风声,他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麦芽糖的甜腻气味?
他朝同伴点了点头。
下一刻,两名暗卫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入窑口!里面顿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挣扎打斗的声音,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不过片刻,暗卫们便押着两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失踪的厨房帮工老张头,他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另一个则是个面相精悍的年轻人,虽然被反剪双手,脸上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戾气,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周围的暗卫,正是李记杂货铺那个新来的伙计!
暗卫首领在那伙计身上快速搜检,除了几块麦芽糖和一些散碎铜钱,并未发现武器或毒物。但他却在砖窑内壁一个松动的砖块后面,摸出了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少许深紫色的粉末,散发出与那毒糕点上一模一样的阴冷腥涩气息!
人赃并获!
消息立刻传回王府书房。叶轻雪、陆明远、苏景云等人精神大振!
“太好了!”陆明长舒一口气,“立刻将人分开看押,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然而,审讯过程却并不顺利。
老张头几乎吓破了胆,不用多问就涕泪横流地全都招了。承认是那伙计找到他,许以重金,让他将一包“特殊香料”找机会混入世子的饮食中。他鬼迷心窍,利用职务之便,在制作糕点时下了手,并按照指示,由那婆子送去。事后对方给了一笔钱,他害怕事情败露,才躲了起来。至于那伙计的来历、背后主使,他一概不知。
而那个伙计,却是个硬茬子。无论怎么审问,他都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眼神冰冷而嘲讽,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用刑之下,他也只是闷哼,依旧不吐露半个字。
“是死士,或者受过严格训练。”暗卫首领回报时面色凝重,“寻常手段恐怕难以奏效。而且,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他递上一张拓印的图案,那是一个模糊的、仿佛缠绕着荆棘的弯月形状,烙在伙计的肩胛骨上。
“荆棘弯月?”苏景云接过图案,仔细端详,眉头紧锁,“这个印记……老夫似乎在一些极其古老的江湖卷宗中见过记载,与一个早已消亡的、擅长用毒和暗杀的隐秘组织有关。若真是他们死灰复燃……”老人的语气充满了忌惮。
就在这时,姜老先生引荐的那位中间人也有了回音。他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了“听风楼”,花费重金买来一个消息:近期确有一伙来自兰溪方向、行踪诡秘的人入住城南“悦来客栈”的地字三号房,但他们已于两日前退房离去,去向不明。不过,听风楼提供了一个额外的细节:那伙人似乎对京城的地下排水沟渠系统异常感兴趣,曾暗中向一些老乞丐打听过旧沟渠的走向和废弃出口。
“地下沟渠?”叶轻雪若有所思。京城地下确有前朝修建的复杂排水系统,年久失修,许多段落早已废弃坍塌,如同迷宫,确实是藏匿和转移的绝佳地点。
“难道他们的据点,或者逃生通道,与这些废弃沟渠有关?”陆明远推测。
明明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小脑袋里努力消化着大人们谈论的复杂信息。当听到“地下沟渠”、“废弃出口”时,他忽然眨了眨眼,小声对叶轻雪说:“小姨,我好像……知道一个地方……”
“嗯?明儿知道什么?”叶轻雪柔声问。
“去年秋天,我和姜爷爷去城外药田认识草药,回来的时候贪玩,和侍卫走散了,不小心掉进了一个被荒草盖住的洞里。”明明回忆道,“那洞里很黑,但有风吹过来,好像很深。我好像……闻到过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有点甜甜的,又有点臭,和现在这个坏蛋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后来是侍卫叔叔把我拉上来的,还告诫我不能再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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