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面色看上去并不好,整个人也像是刚转醒,身形万分孱弱。见了绿芜,步瞻却好脾气地低下头,哑着嗓子问了句:“她呢?”
绿芜跪着,应答道:“回圣上,娘娘方才才转醒,如今还在寝殿内歇着。”
绿芜的话随风飘入内寝,紧接着,姜泠听见极低一声:
“朕进去看看她,不必通传了。”
“是。”
那人屏退了周围宫人,擡起手,掀开玄关处的珠帘。
那是一方八十八颗玉串珠帘,其上每一颗玉珠,皆是晶莹剔透、价值连城。日影洒落,映照于其上,玉珠会随着日光散发出各色光芒,从远处望过去,只觉那玄关处流光溢彩,宛若仙境。
步瞻伸出手,擡起这一方珠帘。珠玉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虽不喜奢华,却也喜欢玄关处的这些玉珠。若换了往日,姜泠定会觉得这玉珠碰撞之声分外好听,但现在她只觉得万分嘈杂。
男人极轻、极稳重的脚步声,也分外嘈杂,惹人心烦。
她伸出手,下意识去护桌案上柳恕行的衣物。见状,步瞻的步子似乎滞了一滞,紧接着男人垂下一双浓密的黑睫。
他的睫羽纤长,如小扇一般垂耷下来,恰恰遮挡住了眸底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那眼中的思量。
姜泠攥紧了胸前的衣裳,擡起一双眼。
看见步瞻那张惨白的面容时,她似乎有些失望。
“你还活着。”
步瞻抿了抿唇,声音极低:“嗯,我还活着。”
刚一说完,迎面便是一道极冷的风。说也奇怪,这明明将至夏日,黄昏的风却依旧冷得令人瑟缩。刺骨的风倒灌入人的咽喉,如同一把极锋利的利刃,刺得男人弯下身形,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身子一贯不好。
听太医说,那匕首只差一寸,便能伤及他的心脉,只要稍微偏离那么一点点,便能使他当场毙命。
可惜了,还是差那么一点。
女人眼底闪过一道极冷的光。
不止是那眸中的寒意,以及她眼底的悲恸也引得步瞻愣了愣。他似乎还不甚明白,不过短短数月,她怎么能对另一个人情深至此,更何况另一个人、那个并不存在的“柳恕行”,还是由他自己假扮的。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令她如此情动,另一个却让她恨之入骨。
步瞻的嘴唇动了动。
就在他欲言明真相的那一瞬间,忽尔看见对方面上愈发明显的恨意。这让他愣了少时,不由得问道:
“那个男人……当真能让你这般对朕,能让你愿意拿着匕首刺杀朕,他当真就……那么好?”
姜泠擡起头,望向他的眼。
他有一双极动人的眼,也也有一双极凉薄的眼。
他冷漠,自私,无情无义,残忍不仁。
而柳恕行呢?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温柔的人了。
他陈恳,朴实,温柔,良善。
他懂得平等的爱,懂得去呵护、珍视自己的爱人。他会哄她开心,会冒着大雨给她摘喜欢的桃花,会笨拙地为她编织她想要的花环,会用行动说爱她。
虽然只是短短数月,姜泠却觉得从他身上感受出来的爱意,比先前那么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那样温柔、那样良善、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却因为她自己,惨死在那佛光笼罩的金善寺中。
她鼻腔之中,又涌上一阵酸涩之意。
不等她回过神,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极低的一声:
“那如若,朕也能像他一般呢?”
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姜泠再度擡起头,不等她冷笑出声,却见着对方一字一字,认真道:
“姜泠,我说如果。如果我能像他爱你那样爱你,甚至……我可去慢慢学、去慢慢做得比他更好,你可否还愿意接受我?可否……愿意原谅之前的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出手去,怜爱般地将她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不等他说完,也不等他的手指去触碰到她的碎发,床榻上的女子宛若受了惊的兔,猛地一下伸出双手,用力将他推了一把。
“……你、你不要过来。”
姜泠微红着眼,眸底隐约有戒备之意。
步瞻不备,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地摔在冷冰冰的墙壁上,登即渗出一片洇红的鲜血。
他蹙眉,痛苦令其微微张开发白的双唇,低低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声息。
他的胸膛前,是他身为步瞻、被匕首所伤的血。
他的后背之处,是他身为柳恕行、被火海危梁焚烧的伤。
推一推朋友的书,火葬场完结文哦!《怜娇色》宴时陈羡
辞宁嫁了,嫁给她心心念念藏在心底数十年的郎君。
只是嫁得不怎么光彩,体面。
起因一场不知名的算计。
辞宁和严韫有了肌肤之亲,而严韫本该是姐姐的未婚夫。
姐姐另许他人与辞宁同日出嫁,姐姐陪嫁丰厚风光无限,辞宁的嫁妆寒酸不过六小擡。
尽管嫁得寒酸,小姑娘想啊,她已经能够嫁给严韫了。
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到了婆家,辞宁努力经营。
晨昏定省伺候婆母,替严韫操持中馈,给他生儿育女。
可惜。不爱就是不爱。
严韫对她偶有动容,却始终薄情。
姐姐一朝和离,严韫迫不及待跟姐姐见面,好生安慰,迎她进府修养。
丝毫不顾辞宁的颜面和感受。
即使姐姐嫁了人,他心中也只有姐姐。
辞宁伤透了心,终于悔了,悟了。
爱意绝笔写下和离书,收拾包袱马不停蹄离开了严家。
严韫一直以为他是无比厌恶辞宁的,对她没有一丝爱。
毕竟她攻于心计,又擅长伪装单纯,抢了她姐姐的婚事,嫁于他。
他也坚信辞宁会永远留在他身边。毕竟离开了他,她还能去哪?
直到看到了小姑娘决绝毅然的背影,对着别人说巧笑倩兮的娇脸,看他时冰冷刺骨的眸。
恍惚间。
泪水打湿了和离书,严韫慌乱无比,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
原来,他和辞宁之间。
不是辞宁离了他不可,而是他非辞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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