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是笑过的,亦或是她讲了可笑的笑话逗得他捧腹时,亦或是她办了蠢事,他忍俊不禁时,再或者是,被她抚弄的有些餍足,面上便会露出明显的情绪来。
可这一切切,都与她有关。
反之,若是外人,好似他真没因为这些人笑过。
这么一想,她竟很得意。
正胡思乱想间,头皮一重,眼前突然笼罩上一层红光。
“你这丫头,又胡思乱想。快把这盖头改上,新郎官要进来了,赶紧坐回你的位置去。”
赵灵姝就这般,被人搀扶着坐回床上去了。
随着喧闹声愈大,吵嚷声愈响,热闹的动静从远处涌过来,好似下一刻就要推门而入。
胖丫急坏了,赶紧去堵门。顺便还唤上另外两个宗室的小姑娘,三个小姑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门挡的严严实实。
“人还没来呢。”
“这就过来了,宛瑜快快快,秦王进院子了……”
“哎呦,这还是第一次见秦王穿红衣,这个气派劲儿……”
“身后的傧相也都是一表人才,有赵郡王世子、武安侯世子、承恩公府的二公子,另一个是谁,可是方尚书的长孙?”
这时候,竟又有人提起了户部尚书府。
恰好被问及的这位夫人,还真认识最后一个公子哥,就说,“那不是方尚书的长孙,是大长公主的孙子……方尚书掺和到那等大事儿上,陛下开恩,允他举家回祖籍去了。”
“那他老人家那位长孙……”
“自然也跟着回去了。”
开口问话这人,顿时就遗憾起来,“若我记性不差,那孩子还是秦王的伴读?”
“可不是。原本前程是看得见的好,出了这一茬,以后如何且说不准。”
“应该还能起来,陛下顾念旧情,只让其回祖籍,却没不允其科考……”
但原本已经出仕做官的人,一朝被罢了官,却只能回原籍,重新考取功名。若是心志差些的人,怕会一蹶不振;但也有些人,会愈发发奋,重回顶峰,这也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不说这些了,这一眨眼的功夫,秦王竟已然来到门前了。”
“宛瑜呢,不是要让秦王做催妆诗?”
催妆诗是古礼,今朝早就不兴这个了。这个太考验人的急智,即便一时半刻内做出来,也不会太对仗文雅。
现在流行的是投壶、射箭、作对。
但秦王文武皇皇,甚至能拉开九石的弓箭——在成亲的当日,动用如此强兵,大可不必,可拿来三石六石的,又未免有儿戏之嫌。
投壶就更提不起来了,作对又太过简单,索性取个巧,让秦王临时作一首催妆诗。
众人原本以为这“突发”事件,多少会耽搁些时间,却没想到,秦王只略一蹙眉,便张口即来——
“愿随求凰竟赋归……”
容貌清冷的年轻男子,骨相立体清绝,身量颀长挺拔。他素来是矜贵傲慢的,人也内敛寡言,可一身红衣着身,他英气的眉眼中含着温暖的浅笑,便让那矜贵冷傲的气质,都变得温软起来。
清冽有力的声音在院中缓缓落下,那磁沉清润的声音,却好似依旧在众人耳边回荡。
喜房内,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俱都忍不住笑声说起来。
“如此麒麟贵子,难怪陛下和娘娘爱得什么似的。”
这时候,他们似乎才与陛下共情。
也怪不得早些年陛下大肆肃清后宫,只为将那投毒谋害皇后的心术不正之辈全都铲除。
有如此嘉言懿行、怀瑾握瑜之子,便显得那心存不轨之辈,愈发该死了些。
“如此芝兰玉树的夫君,竟配了我家姝姝。我就说,我家姝姝才是那福德最深厚的。”
一屋子女眷絮絮叨叨的时候,房门被咯吱一声从外推开了,再接着,屋内便是一静,随即又响起热烈的贺喜声。
“秦王大喜。”
“百年琴瑟,白首偕老。”
“凤凰于飞,鸾凤和鸣……”
赵灵姝脑袋嗡嗡嗡的响,只觉得到处都是声音。她耳膜震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听什么。
倏然,眼皮子下边,出现一双白底红面绣锦绣云纹的朝靴。那双靴子的主子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赵灵姝眨眨眼,在意识到那人是谁时,呼吸陡然一窒。
接下来,她好似魂飞了,因为她完全不记得,秦孝章当时与她说了什么,她又是如何与他一起走到前院花厅的。
花厅中布置一新,红绸与院子中的寒梅一道怒放。
赵灵姝机械的跪拜,呆滞的跟着起跪,待要被人牵出去时,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哭泣声。
该哭嫁了,但她哭不出来,反之,胖丫哭的跟今天要出嫁的人是她一样。
那怎么办?
她也跟着嚎两声?
赵灵姝有些迟疑,秦孝章这一刻脚步微动,脚尖朝向她。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没等他开口,便有官媒先一步响亮的唱和起来,“新人出门子了。”
赵灵姝迷迷糊糊的,就被带出了肃王府。
坐在婚车上,听着沿途百姓的叫好,以及前边的敲锣打鼓声,再垂首看一下身上的红色大衫,青色鸾凤纹霞帔,腰上的玉带,手中的玉圭,感受下头上的九翟冠沉甸甸的分量,赵灵姝早就跑远的思绪,终于又回来了。
她这时候才有种真实的感觉,她出嫁了!
嫁给了秦孝章!
透风窗帘落下的细微缝隙,赵灵姝朝街道一侧看去。
冬日的夜本就黑的早,这两天天欲降雪,寒风呼啸,便显得愈发阴沉一些。
但往日在这时已经黑沉沉的天色,此时却亮堂的仿若挂了一轮人造太阳。
就见沿途的店铺似为秦王大婚助阵,俱都点燃了全部灯火,便连沿街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
冷风吹过,不仅不见寒冷,反倒因为百姓们热切的面庞,显得今天的天气都暖和起来。
忽而一声,“抓喜钱喽!”
就见有穿着红色衣衫的小厮,手中抓着满满的铜子往人群中一撒,百姓们便都惊呼着抬起胳膊去接,或是俯身去地上捡。
偶有小童阴差阳错从怀中捡出一枚,家人便惊喜欢呼,“沾了秦王的光了,大吉大利,后福无穷……”
又有撒喜糖的,或松子糖,或莲子糖,或冬瓜糖,亦会引得百姓欢呼雀跃。
百姓们得了好,那好听话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秦王殿下,比那跨马游街的状元郎还风光哩。”
“秦王、王妃百年好合,三年抱俩,两年抱三……”
“抱不了哩,昌顺伯府的老太太仙去了。王妃可以不吊唁,不哭灵,可守孝期间闹出个孩子来,到底不美。”
这话虽说的小声,但就是这么巧,碰巧李骋走到这附近,就将这话听到了耳朵里去了。
李骋闻言面色扭曲了一瞬,继而驱马走到秦孝章跟前。
秦孝章侧首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李骋见状,心中不免啧啧。
换往常时候,表弟早嫌弃的用眼神驱赶他了。
今天呢,表弟如沐春风,眸中都是清和的笑意,他撞了他的马,他也只做这事儿没发生。
这还是他表弟吗?
如此好说话,他都快不认识他了。
李骋鬼鬼祟祟凑过去,“那啥……”
秦孝章看过来,李骋摸摸脑袋,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一咬牙说,“那边办丧事呢,你们不会弄出个孩子来吧?”
秦孝章的脸似乎一红,但随即一黑,又一僵。
? ?明天完结,写超了!确定明天写完正文,我保证。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