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油灯放在桌上,把面碗轻轻推到我面前。
红油赤酱,香气扑鼻,上面还卧着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
“大人,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厨房下了碗面,您多少吃点。”
“陈岩和受伤的弟兄们情况如何?”我没有动筷子,先问道。
徐顺连忙回答,“陈典吏和两位受伤的弟兄都安置好了,唐姑娘给的药很灵验,郎中也来看过,说已无性命危险,只需好生静养些时日。”
我点点头,这才拿起筷子,挑起一箸面,又放下。
“带我过去看看。”
……
伤员被安置在后厢房。
陈岩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见到我进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别动。”
“大人,属下无能,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陈岩脸上满是愧疚。
我看着他肩头渗出的血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谋划不周,低估了对手,才致使兄弟们死伤。你好生养伤,什么都不必多想。所有用度,包括抚恤,皆从我私账上支取,用最好的药,不必吝啬银子。”
陈岩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点头。
安抚完伤员,我回到值房,那碗面已经有些凉了。
我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一口,沈默敲门而入。
“大人,有发现!”沈默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是关于金牛栈道。我们的人回报,一个时辰前,他们的一支车队在城西码头卸货,其中有三口箱子形迹可疑,并未随大队入库,而是由几个汉子接手,直接运进了码头区的一处私仓。”
他顿了顿,“我们的人设法摸近,透过缝隙看到里面堆放的麻袋。上面的印记,似乎是官盐!”
“官盐?”我眉头猛地一拧。
私运官盐,可是大罪!
“是,看麻袋上的印记,是去年自贡的井盐。”
我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心生警惕:“消息来源可靠吗?怎么这么快就拿到了如此关键的证据?”
沈默一愣,随即道:“是我们安插在码头的一个眼线回报的,过程似乎颇为顺利。”
我放下筷子,心中盘算着。
“才两天,就被你抓住了走私私盐这种杀头的把柄?沈默,这像不像有人故意送到我们面前的?”
沈默浑身一震,“是属下疏忽了!此事确实太过巧合顺畅!”
这极可能是九幽教或者说赵举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就等着镇武司去查抄那个货仓,然后要么扑个空,要么就会陷入另一个精心准备的杀局,或者干脆被反咬一口诬陷!
我叹了口气,“不怪你。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想的要狡猾十倍。”
硬碰硬不行,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反而会被蛇咬。
那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了。
“改变策略。既然无法速胜,那就慢慢跟他们耗!”
“釜底抽薪,断其财路!”
我眼中寒光一闪,“他不是喜欢扮演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吗?我就从根子上查他!”
我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公文纸,提起笔,略一思忖,便挥毫写下命令。
“沈默,即刻以镇武司名义,行文州府户房及漕运司予以协查!就说,接到密报,疑金牛栈道历年账目不清,有重大偷漏真气税及商税之嫌,着令其即日起封存所有账册,接受核查!另,对其所有仓库、货栈、车船,进行盘验清点!”
这是明晃晃的官方手段,用的是查税的名义。
赵举明面上的身份是商人,就必须遵守明面的规则。
就算他知道这是找茬,也无法公然抗拒。
“是!”
沈默双手接过命令,转身快步离去。
值房内再次只剩下我一人。
我看着桌上那碗已经彻底凉透的担担面,却没有丝毫胃口。
对手的难缠,超乎想象。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光靠官面上的手段,恐怕还远远不够。
我缓缓闭上双眼,意识再次沉入那片幽深的梦境空间。
“紫魇。”
一道紫色的窈窕身影应声恭敬地浮现:“主人。”
“告诉我,赵举,今夜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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