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复出至今,每天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谓是宵衣旰食,夙夜在公。然而魏朝外有萧梁虎视耽耽,内有军阀割据、灾害频发,以致天下贼盗四起。而边事、平叛、赈灾、剿匪等事,更是让令国库入不敷出、严重亏损。
“南徐州刺史卢文卓催促军械、军粮的奏章都送到这里来了,元延明是怎么做事的?”胡太后将一封奏疏扔到案几之上,脸色难看的向常山公主说道:“常山,前线军情似火,刻不容缓,你派人传旨元延明,让他在月底之前,务必为卢文卓筹齐一应军粮和军械。”
说完之后,她又说道:“且先止步,今天是谁在尚书省值守?”
按照定制,尚书省乃是中枢各部、各寺之首,每天都有要员在尚书省主官署值守,以便对应突发事件。
常山公主闻言,连忙说道:“陛下,今天本该大司马坐镇尚书省,可他昨夜染了风寒,故而与李尚书置换。除了李尚书之外,还有冯司农。”
胡太后点了点头,对元季聪道:“着人唤李尚书、冯司农过来议事。”
“喏。”元季聪躬身退出大殿,吩咐宦官传旨去了。
胡太后又拿起一封奏疏,她看着上面的字,冷声道:“南兖州四面张网,多路剿匪……刺史元宽去年言辞凿凿,声犹在耳。然而如今,要人要钱,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刺史的。可见淮水防线废物居多,难怪去年被萧梁夏侯夔、湛僧智连克平静、穆陵、阴山三关”
从淮水防线各个节点送来的奏疏,实在是越看越烦闷,胡太后索性不再观看,她随手拿起一封奏疏,其上题着“华州元仲冏奏”的字样。
胡太后心头烦躁稍稍散去一些。
元仲冏是道武皇帝拓跋珪六世孙,员外散骑侍郎元倪之子,今为华州刺史。此人清廉如水、刚正不阿;入关为官以来,他秉公执法,誉满天下。
胡太后原本打算将其迁至御史丞,为下一步革新吏治做准备。此时看到他的奏疏,不禁阅览起来,然而看着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被阴云密布。
元仲冏说华州豪族勾结贼寇,谋害百姓,以致澄城郡太守薛修义起兵谋反……
这封奏疏对于焦头烂额的胡太后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恰在这时,李神轨和冯穆一起进入大殿,行礼道:“参见陛下。”
“平身,入座吧。”胡太后神情淡漠的放下手中奏疏,她显然是怒火藏心,引而不发。
李神轨暗自叫苦,他与卫铉约定好了,本想登门拜访,商谈细要,可是元悦忽然说自己有事,让他当值,他根本就拒绝不了。本想抽空应约,然而如今看来,今天是离不开宫城了。
冯穆抬眸看了胡太后一眼,见其神色不豫,他为了避免祸及自身,连忙拱手道:“陛下,边事诚然烦忧,司农寺已经正自筹备钱粮,旬月之间就能把一应物资送到淮水防线和关中。请您保重身体,切勿忧思过度才是。”
胡太后面色淡漠的说道:“南方之外祸,不足为道。只要我朝戮力同心、同舟共济,自有克靖之日。然内忧如腐木之蚁,纵广厦巍巍也难禁日夜啃蚀。”
李神轨宽慰道:“陛下,朝廷如今用兵于南,一旦淮水稳定,境内贼寇不过疥癣之疾,官军一至,彼等必将冰消瓦解。”
“疥癣之疾?”胡太后嗤笑出声:“华州刺史元宽奏疏上说华州豪族和官员扶持的贼冠为非作歹,劫掠过往商队及百姓,以至薛修义起兵谋反。然而彼等不过是一小撮贼寇,官兵至今却劳而无功!朕真担心有哪一日,贼寇悄无声息杀至宫内!”
她不怪元宽,因为华州一直为平定叛乱的大军输血,导致华州贫困潦倒,几无青壮。
此等情况之下,又如何对付薛修义?
她恨的是华州扶持匪类的地方豪族和不法官员。
“臣惶恐。”李神轨和冯穆齐齐拱手说道。
胡太后目光看向李神轨,冷声问道:“冯司农,你以为如何处置?”
冯穆沉吟片刻,拱手道:“此事牵涉到华州豪族以及地方官员,可着御史台、谒者台细察其恶,以正纲纪。”
胡太后冷笑道:“只怕那时推诿其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冯穆一时讷讷无言。他知道陛下正在盛怒之时,这是铁了心要法办华州豪族和官员,同时是要给卫铉入关铺路。
这份圣眷,他也要避其锋芒。
李神轨拱手道:“陛下,乱世当用重典,既然元刺史有心而无力,震慑不了地方豪族。那就让河东王尽快率军入关,以大军镇压那些乱臣贼子。”
胡太后神色稍霁,说道:“李尚书所言不差,卫铉今为西道行台大都督,华州军政也该由他兼管,既然元宽无能为力,那就让卫铉尽快入关,主持大局。”
言罢,对入殿的元季聪说道:“季聪,你去问问卫铉,他什么时候可以出兵?”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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