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镖头领了命,带着队伍赶着骡车出发了。这趟陆路走得还算顺当,只是快到广州时,遇到了一小股劫道的盗匪,李二郎之前教过镖师们几套新的防身术,没费多大劲就把盗匪赶跑了,货物一点没损。
货送到“海通号”上时,周海正指挥着伙计装淡水和粮食。他摸着绸缎的料子,笑着对张镖头说:“陈掌柜真是实在,这料子都是上等的,我这就开船,最多两个月,保准把货带回来。”
张镖头把陈承业的话捎给周海,又在广州待了两日,见“海通号”扬起风帆,缓缓驶出港口,才带着镖队往回走。
消息传回冀南,陈承业心里也有些悬着。虽说周海看着靠谱,可海路毕竟不是陆路,风里浪里的,谁也说不准。王福每天都去码头问有没有从广州来的船,有时还会跟账房先生嘀咕:“要是船出了事,那八十匹绸缎可就打水漂了。”
陈承业没说什么,只是照旧打理着京城和西域的生意,只是每晚看账的时候,总会多翻两页南洋货物的记载——那是他从广州带回来的一本旧书,上面写着南洋的风土人情和物产,字里行间都是陌生又新鲜的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过了两个月。这天早上,陈承业刚到绸缎庄,就见阿青从外面跑进来,满头是汗,声音都带着颤:“东家!周掌柜的船回来了!在广州港卸了货,派了个伙计快马过来报信,说带了满满一船胡椒和苏木,让咱们赶紧派人去接!”
陈承业手里的账本“啪”地合上,心里。看见陈承业,他老远就挥着手:“陈掌柜,可算把你盼来了!你这绸缎在南洋卖得太好了,那些土王的家眷抢着要,还有个印度来的商人,说下次要多订些,愿意出高价!”
陈承业跟着周海走上码头,就见几大堆麻袋堆在那里,有的敞开着口,里面的胡椒颗粒饱满,透着浓郁的辛辣香;还有些木箱里装着苏木,暗红色的木头块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凑近闻能闻到淡淡的草木香。
“这苏木是我在南洋的苏门答腊岛收的,那边的苏木最地道,染出来的颜色是正红色,比咱们中原的茜草染得亮,还不容易掉色。”周海拿起一块苏木递给陈承业,“你回去试试,保准能织出好绸缎。”
陈承业握着苏木,指尖蹭过木头的纹理,心里一阵亮堂。他转头对王福说:“王叔,你看,这海路的路子,走通了。”
王福蹲在麻袋边,抓起一把胡椒闻了闻,又摸了摸苏木,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没想到啊,这海上的货还真这么好。往后咱们的绸缎,既能往西运,也能往南运,‘陈记’的名头,怕是要传得更远了。”
几人忙着清点货物,把胡椒和苏木分装到骡车上。周海坐在船边的石头上,跟陈承业聊着南洋的事:“下次我再去,你多备些绸缎,最好是亮色的,南洋那边喜欢鲜艳的颜色。对了,那边的香料也多,肉桂、丁香,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说不定能做些带香味的绸缎。”
“那太好了。”陈承业笑着说,“下次咱们再立份长期的文书,绸缎我给你留最好的,你帮我多搜罗些南洋的稀罕货,咱们长期合作。”
周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船休整半个月就再出发,你这边抓紧备货。”
往冀南返程的路上,骡车轱辘碾过石板路,车厢里的胡椒香一路飘着。王福坐在车辕上,哼着冀南的小调,时不时回头看看车厢里的苏木,嘴角总带着笑。陈承业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块苏木,想着回去后让绣娘试试染色——要是能染出正红色的绸缎,再绣上西域的花纹,京城的贵人们肯定会喜欢。
回到冀南,陈承业立刻让人把苏木送到染坊。染坊的老师傅拿着苏木,琢磨了两天,终于试出了染色的法子。当一匹暗红色的绸缎从染缸里捞出来,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时,老师傅忍不住叹道:“东家,这苏木染出来的颜色,比茜草亮,还不掉色,往后咱们的红绸缎,就用这个染!”
陈承业把染好的绸缎送到京城分行,还特意做了几件绣着凤凰的披肩。那些王公贵族的家眷见了,眼睛都亮了,纷纷打听这颜色是用什么染的。得知是南洋来的苏木,更是好奇,不仅买了披肩,还预定了用苏木染色的绸缎。
没过多久,“陈记”用南洋苏木染色的绸缎就出了名,京城分行的销量比上个月涨了三成。西域那边的穆罕默德听说了,也派人来问,想让陈承业把苏木运些到西域,说那边的织坊也想要这种染料。
陈承业看着账本上不断增加的数字,又望着院里准备运往广州的绸缎,心里清楚——这海路商路,算是真的拓开了。他想起父亲陈远说的“信”字,当初要是没信周海,没敢往广州跑,哪有现在的局面?
这天傍晚,陈承业在院里喝茶,王福拿着新到的货单过来:“东家,周掌柜派人送消息,说下次回来要带些南洋的象牙和宝石,问咱们要不要。还有,镖局的张镖头说,往广州的镖队可以再加几辆车,现在路上太平,货也多了。”
陈承业接过货单,夕阳的光洒在纸上,他笑着点头:“告诉周掌柜,象牙和宝石咱们要,不过得要成色好的。镖队再加三辆车,让张镖头多带两个人,路上仔细些。”
王福应了声,转身要走,又被陈承业叫住:“王叔,下个月咱们再去趟广州,看看周掌柜的船,也看看那边的码头,往后这海路,还得好好走下去。”
王福回头笑了:“好!这次我跟你去,再尝尝广州的荔枝,比咱们冀南的果子甜多了!”
院外的风里,似乎还带着南洋胡椒的辛辣香,又混着苏木的草木香。陈承业端起茶碗,望着远处的晚霞——陆路的马队还在往西域走,海上的风帆已经扬起,“陈记”的商路,正像这晚霞一样,一点点铺得更宽、更远。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多的路要走,可只要守着“信”字,凭着“拓”的劲儿,“陈记”的镖旗,早晚能插在更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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