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腰果。
谁会用野果当‘暗器’呢?
那是一种发自心中熟悉的直觉。
赵佰慢慢抬起头,果然在院墙旁的树上看到了一脸要死不活的十四。
那一瞬,赵佰又成了益佰。
原本麻木,呆板,毫无表情的益佰,露出一脸憨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笑,几步跑到树下,问道:
“十四,你来接我回家了?”
回家。
他从前虽真心想寻亲爹不假,但倦鸟知还,他寻过,也见过。
可他,心中却仍觉得自己还是想回家。
如今,总算是有这个机会......
十四骑马飞驰半夜,此时气息越发微弱,他挣扎着从树上下来,一边给益佰掏东西,一边嘀咕道:
“还没,日子难过,说不准等平阳落入你手,咱们还得来投奔你呢.......”
“不过,话说赵犇怎么还没死?而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旁人,乍一看或许根本看不出来。
可他们兄弟间,哪里能看不出来,如今的益佰虽因华服衬托,而瞧着身量挺拔,神武精壮了些,可腰身却反倒窄了一寸.......
益佰本在听到‘还没’二字时,略微有些失望,可听到十四说他瘦,便挠着头憨笑道:
“平阳的傻子特别多,气的我总没胃口......”
“等晚些罢,我原先担心赵犇突然身死,令平阳王不信任我,所以没有直接动手,如今已下近半年的毒,军中一切事宜,我也已经熟悉,过后等赵犇一死,主子得到平阳,我就大口大口吃肉!”
十四将最后一个果子交到对方手里,旋即竖了个大拇哥儿:
“那你加把劲儿,毕竟老这么饿着可不行。”
“我知你肯定想念小九的手艺,这回来的匆忙,赶不及带更多东西,好在我平日随身也给你带了些小九熏的肉干和炊饼,我这里还有从崇安商行带来的果糖,应该够你吃一阵.......”
“还有,这是我来时在路上随手摘的牛腰果,好像还有些青涩,你得放几天再吃。”
益佰嘿嘿笑着,连连答应:
“放心放心,我一定快些把他弄死。”
生死,分明应该是个可怖的话题。
可或许是因为手中有吃食,又在细细嘱托关怀的缘故,两人在树荫下谈及要害人杀谁时,却轻快到有些诡异.......
两人的影子投到墙壁之上,像一只大一些的鬼祟,正在耐心的教另一只较小的鬼祟,如何挑选目标,如何将食物开膛破肚吃下,才能不饿肚子。
所谓对错,善恶,都不是鬼祟要思考的东西。
人扫奸除恶,鬼祟自己也有一套旁门左道的活法。
益佰又是嘿嘿直笑,低头看着怀中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意欲落泪:
“十四,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匆忙,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主子有想起我吗?”
“去年腊月我不在,也不知是谁给主子打的年糕呢.......”
十四苍白的脸上也是笑:
“论打年糕,你才是好手,去年我和捌捌打的就不行,不仅难吃又粘牙,还打坏了一个石臼,主子还说我们都比不上你。”
墙上的阴影晃动,笑声悄祟。
两人笑了一会儿,十四这才想起什么,将昨夜从主子手中取得的东西郑重交给益佰:
“哦对,这是主子让我交给你的......”
益佰连忙将手中其他东西放下,接过那个小竹哨,细细揣摩。
十四也不太知道这个竹哨有什么来历,只依稀知道是益佰生母从前的遗物,便劝慰道:
“主子肯定也念你,早些干完,你若还想回去,主子肯定还愿意收留你。”
益佰如此高大壮硕的汉子,捏着小竹哨的时候,眼睛却还是不自觉的泛红:
“我知道......”
“对了,主子交给你竹哨之时,可还有说些什么呢?”
夏日滚风烫过,满树的繁茂枝叶沙沙作响。
墙上大些的那只鬼祟身形不再晃动,只问道:
“淮南王一直不欲与平阳王结盟,原先你递回的书信中,写明平阳王几番想抓朱焽为质,借此挟制淮南王,对吧?”
那只憨厚些的小鬼祟闻言,便点头道:
“对,我拦了平阳王好几次,期间下头有关于朱焽行踪的消息递回,也被我逐一按下。”
“难得见主子操心这么多,只希望那朱焽稍稍识相些,别白费了主子的苦心。”
树叶的沙沙声仍在碎响。
可这回,大些的那只鬼祟,只叹了一口气,学着昨夜自家主子的举动,伸出其中一只手的食指,竖起放在了嘴唇上,轻声吹气道: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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