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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谈·旅游篇4(1 / 2)

后日谈·旅游篇4

克洛维斯的禁行令终于解除了。

不仅仅是禁止离开星域的禁令,还包括了艾利亚斯给他设置的禁止离家的禁令。

几乎在倒计时归零的一瞬间,克洛维斯就如压迫已久的弹簧骤然反弹,迫不及待冲出庄园。

他一边奔跑一边按动光脑,光脑弹出的通讯列表里,林逾是他从第一次拥有光脑起就设定的置顶。

可是伸向那串备注的手指又不禁发抖。

克洛维斯定了定神,转而按下郁郁的名字。

陆枚说过,林逾的光脑需要重新定制,现在和他联系只能通过身边人的光脑转接。

每一秒都好像被无限延长到一生之久,而他只能眼也不眨地等待。

直到四五秒后,通讯对面传出一声“喂”。

克洛维斯喉咙发紧,迟迟发不出声音,对方沉默数秒,忽而一笑:“怎么不说话啊,小云。”

林逾已经很久没有叫他小云了。

只用这么一句话,克洛维斯的眼泪夺眶而出,根本无法抑制,扑簌簌滚了下来。

他猛地一抽鼻子,想要压下嗓子眼里的哭腔,却见一辆马车缓缓跑近,索菲娅的话音从头顶响起:“克洛维,怎么一个人躲在外面哭?”

克洛维斯大惊失色,一叠声打断:“我没有!夫人看错了,我哪哭了?这是跑太急了流的汗……”

通讯那边的林逾拖长尾音,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

索菲娅终于也看见光脑上闪烁的微光,她的双眸定了定,面上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要出门吗?”索菲娅问。

克洛维斯结结巴巴答:“是想出去逛逛,我都快发霉了。可是之前被吊销驾照,哥还挺生气的,说就算星域这边的禁行令结束也不准我乱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絮絮叨叨这么多话,还是对着和他关系并不亲近的索菲娅。

可是克洛维斯这会儿实在是太尴尬了,与其立刻面对林逾的调笑,他更愿意和索菲娅多说几句——这种情绪奇怪到极点,就像是某种“近乡情怯”。

“那就去吧。”索菲娅平静地听着,最终给他做了主,“而且你已经三年没听过艾利亚的话了,这次他如果怪你,就说是我特许的。”

克洛维斯瞪直了眼:“……诶?”

索菲娅将自己的手巾递了过来,让克洛维斯擦擦脸庞上的泪水。

接着,她的目光在克洛维斯信号闪烁的光脑上停留片刻:“艾利亚只是担心安全才不许你外出,但是,现在你自己也会珍惜生命了,不是吗?”

克洛维斯怔怔地捏着手巾,那方手巾可能熏染了安神用的香料,他不自觉闻了一口,觉得之前躁动的内心都安定不少。

“去吧。”索菲娅摸了摸克洛维斯的发顶,“你一直等待的‘未来’已经来了。”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转向克洛维斯的背后。

在冯·维尔封地庄园的边界处,鲜花排成仪仗一般的护卫。夕照与奶金色的栅栏辉映,斜斜落满访客的肩背,犹如片片金箔闪熠在他的眉眼。

逆光望去,索菲娅笑着欠身:“您安,这幅景象真适合入画。”

克洛维斯后知后觉地转回眼去,只看见来人弯腰研究着他们的门锁,被索菲娅问好后才从百忙中擡起头:“您安,索菲娅夫人——不好意思,你们家门锁换密码了?”

像是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三年前可以随意进出冯·维尔家族的熟客,林逾拍拍脑袋,按了一下门铃,摆出无比乖巧的笑容等待接应。

“克洛维,去开门吧。”索菲娅道,“代我向谢上将问好。”

克洛维斯愣了愣:“我……”

“那孩子也正紧张着,你就不要再吊着他那颗担惊受怕的心了。”

说罢,索菲娅含笑放回车帘。

马车辘辘地行过跟前,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克洛维斯,和铁门外背负双手,笑意盎然的林逾。

“你那副表情好像很不想见我,”林逾说,“小云,我有点伤心了。”

他们好像从认识起就在不停地告别。

这世界上一定没有比他们分别更多次的朋友,尤其是每次分开,都如断档的游戏,重逢之际就会显得生涩艰难,好像万物重开。

或许林逾早已习惯了昨晚握手入梦的朋友,次日醒来就忘记自己;

或许林逾也习惯了孤零零在禁闭室里和蛛网与灰尘作伴;

或许林逾更习惯了一次又一次亲手把他推离自己的身边……

“该伤心的到底是谁啊?”克洛维斯发问,“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找我了吗?我知道你和我哥去了雪山,和陆枚去了北部,现在是刚从南部过来吧?和郁郁一起又做了什么?……总之,和我肯定是最无聊的,你还是去陪别人吧,起码他们能让你有事可做。”

林逾静静看着他。

过了数秒,林逾眼眸微眯:“那我可真走了?”

克洛维斯瞪大了眼:“你敢?!”

林逾噗地笑了:“开门呗,我想补个觉,南部好多蚊子,都睡不踏实。”

一句“睡死你都行”已经到了嘴边,克洛维斯生生咽了回去,他很想严词拒绝,但又实在说不出口。

还是想起自己那狗窝似的房间,在林逾失踪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打扫过,已经阴暗潮湿得除了艾利亚斯没有人愿意涉足——

克洛维斯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尽可能装得冷冰冰的:“睡客房。”

“得令。”林逾笑眯眯地,指指面前的门锁,“快开门吧。”

林逾永远记得,第一次被谢泓带回中央星域,然后由谢泓带去宴会,并在宴会上和小云重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的心跳都在目睹小云的刹那停滞了。

小云穿着笔挺的礼服,身边陪伴着金发碧眼的兄长,所有人都对小云笑脸相迎,而小云也极适应这样的社交。

他站在华灯之下,万人中央,仿佛二人素昧平生。

直到目光流转,小云看见了角落里沉默的他。

“……小鱼?”

于是,最讨厌被人注视的林逾接受了所有因小云的叫声而望过来的目光。

在那些冒犯的打量下,小云飞速向他冲来,转头对兄长大叫:“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小鱼!”

“小鱼”这才从灰烬里复活。

他从此被克洛维斯拉着拽着融入到全新的世界,即使难受得几欲逃避所有,但只是为了和小云同行,他也愿意乔装成人群的一员。

他读书。

他出游。

他和人们玩笑。

为了追上和他分别两年就焕然一新的小云,他也必须从“小鱼”蜕变成“林逾”。

这就是“林逾”诞生的理由。

除了杨全恩的那通电话,林逾的休息没有被任何人打扰。

期间克洛维斯捎来一份晚餐,是他们从前最喜欢点的那家外卖。

林逾半梦半醒眯着眼,发现克洛维斯也同样立在床前,静悄悄地观察着他。

不过这次观察没有持续太久,克洛维斯把饭放在床头,便蹑手蹑脚地退步出去。

反而是林逾佯睡的眼睛看清了克洛维斯。

卫衣松松垮垮地罩着他,袖口、领口都显得空荡荡的,瘦骨伶仃得让人心惊。

“克洛维斯,”林逾出声叫住他,“艾利亚斯在第四军区,陆枚在福利院,郁郁在东部星域,你呢?我不在的这三年里,你在忙些什么?”

克洛维斯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他没有回头,有些气急败坏地答:“睡你的觉去,谁要你管。”

“那你要谁管?只有艾利亚斯才可以,我就不行?”

“我说你——”

林逾枕着枕头,侧卧着看他。

门外走廊里透入熹微的灯光,林逾眼也不眨,掀开自己身上的薄被,拍了拍床铺:“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克洛维斯的话就这么堵在嘴边。

过了好一会儿,克洛维斯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不用你们任何人管,我自己有数。你别听我哥危言耸听,他就是操心太过了。”

林逾重复一遍:“所以,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克洛维斯:“……”

他哼一声,蹬掉脚上拖鞋,立即手脚并用爬上了床铺,顺便踹一脚林逾:“睡进去点。”

林逾便耸着身子给他腾位。

暖烘烘的被窝里一下子钻进两个手长脚长的青年,加上林逾的热息还在后颈喷吐,克洛维斯的后背很快冒出一片薄汗。

放在从前,他一定抱起枕头就跑回自己房间了,可现在感受着身后林逾的温度,克洛维斯只觉得眼睛酸得厉害,再怎么燥热也不舍得移动。

客房里没有亮灯,林逾很快翻身平躺,伸手揉了揉克洛维斯的卷发。

“等我很久了吧?”

林逾问。

克洛维斯忍着哭音,保持背对的姿态。

但在数秒的沉默之后,他还是挤出一声短促的鼻音作为回复。

“明天去西部怎么样?夫人让我们代她和爷爷问好,我也在考虑今后的事。”

克洛维斯问:“今后?工作吗?哥说你不打算进军队……噢,你说的不是这个。”

林逾没有搭话。

克洛维斯自顾自道:“你说的是三百年后,只有你一个人的‘今后’。”

林逾合上眼睛,笑了笑。

他们都不再说话,默契地放缓呼吸,先后缩在被窝里,决定抛却所有,今晚就这样沉沉睡去。

朦胧间,林逾感觉到一只手帮他掖实被角,又小心地探到他的鼻前。

直到林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方才心满意足地撤走手指,撩开他微微汗湿的额发。

“……混蛋,晚安。”

谢思渊安排了一场低调的接风宴,定在某家餐厅的高级包厢。

他好像不意外林逾的复活,但见面时,这个三年前还精神矍铄的老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看向林逾的眼神慈和而疲惫。

不过谢思渊的头脑还是一如既往地灵光,注意到林逾四下张望的眼神,他便了然:“吉卡拉矿脉的遗址照旧,虽然对外封锁了,但你们要去的话随时可以拿到特许。”

林逾轻轻嗯一声,正想开口,却听包厢外有人敲门。经过谢思渊的允许,推门走进两道挺拔的身影:“谢上将,您叫我们……”

话音戛然而止,来人倒吸一口冷气,满脸的难以置信:“林——!”

而他身边的女性同样怔住片刻,只是冷静得更快,匆匆拦住同伴:“……林指挥。”

被谢思渊叫来的两名年轻人,正是白澜和白洛姐弟。

“老夫猜你们同龄人会更有话聊,所以一起叫来了。”谢思渊吹了吹茶水,淡道,“不用和老夫协商,林逾,未来是属于这些小朋友的,也包括你旁边那个。”

白洛立刻落座,目光在克洛维斯和林逾之间逡巡一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林逾本人?克洛维斯,你做担保吗?”

白澜比他稳重些许,先对林逾歉意地笑笑,接着拉开弟弟,示意他不要无礼。

林逾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猜我是不是呢?小红。”

白洛的脸上顿时烧红了:“还真是你!所以是怎么回事?你当时没死?那为什么都没有你的消息,难道是受了重伤,在哪里疗养?”

林逾道:“是去送了奥赛尔最后一程。”

白洛肉眼可见地一僵,下意识和白澜交换一记眼神。这次由白澜发问:“什么叫最后一程?奥赛尔他之前都……还在吗?”

“他能看到我们,而我们看不到他。就像这三年里我也能看到你们,而你们看不到我一样。”

“那为什么您回来了,奥赛尔却……?”

“这是他的选择,我总不能把他绑回来。”

白洛的脸色渐渐灰败下去,他不怀疑林逾的解释,甚至不用林逾明说,他都能理解奥赛尔是为什么不肯回来。

这个结局也算情理之中,作为朋友,他们理应体谅奥赛尔的决定。

哪怕心如刀割,欲哭不能。

白洛问:“他走的时候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林逾道,“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形式、什么机缘,但我想他并不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有朝一日,你们还有希望重逢。”

虽然林逾也不太确定,但白澜和白洛姐弟都渐渐冷静下来,神色变得和缓。

白洛定定看着他,终于扬起一抹笑来:“是,你说得对。”

房间再次被人叩响,一排排机械人鱼贯而入,奉上一碟碟好菜,以及一大口盛有鲜亮红汤的汤锅。

汤锅在圆桌中心一放,红艳艳的辣椒漂浮在油汤表层,一股子热烈的香气指望鼻腔中灌。

谢思渊率先拿起筷子:“好了,先吃饭吧,有什么国家大事都留到饭后再议。”

白澜、白洛和林逾都依言拿起餐具。

只有克洛维斯一直心不在焉地坐着,等他说完也没有动静。

似乎是看出了林逾和克洛维斯之间微妙的隔阂,谢思渊意有所指地扫去一眼:“老夫今天怎么少了一个孙子?”

三年前在西部星域,克洛维斯这小子可是寸步不离粘着林逾,叫“爷爷”叫得比林逾还勤。

那时候他心思都在正事上,也没太在意两个小孩的交情,现在看来,估计他的好孙子是有两把刷子,能把一起长大的发小都给气得不吱声。

林逾应声看一眼克洛维斯,后者这才反应过来,挤出笑容:“谢爷爷开玩笑呢。”

“上回就和你们说过要喝酒,今天白澜白洛也是休假,就陪老夫喝上一回。林逾,回去带句话,下个月是林茜的生日,你们都回家里来庆祝吧。”

林逾乖乖答应下来,又听谢思渊继续说:“冯小云——是叫这个小名吗?你也一起过来。”

克洛维斯愣愣地擡起头:“啊?我?”

都说是林茜生日了,为什么要他一起?

怎么看这都是别人一家人的事,平白无故叫上他……

克洛维斯下意识想要婉拒,却被林逾碰了碰手肘。林逾从善如流地代他接过话头:“知道了爷爷,到时候我叫他一起。”

“唔。”谢思渊观察他俩一会儿,一笑,率先举起满当当的酒碗,“好了,喝酒吧,有什么心事都等喝了酒一吐为快!”

第一个喝趴下的是白洛。

而且他还酒品奇差,刚上头就胡咧咧痛骂起弃队友于不顾的奥赛尔,一边涕泗横流、一边脏话连篇。

谢思渊实在被他吵得头疼,又担心白洛一个控制不住变身小红,只能挥挥手让白澜把他带走了。

于是剩下林逾和克洛维斯,继续一碗接一碗地陪酒。

谢思渊久经磨练,自是千杯不醉。

克洛维斯硬撑着清醒,唯恐酒后失言,想醉也不敢醉。

至于林逾——

他自然有自己的作弊办法,一路喝得气定神闲,脸都不带红的。

终于,克洛维斯猛地趴下,伴随着绵长的呼吸,似乎睡了过去。

“臭小子,还挺能喝啊。”谢思渊都有些醉眼朦胧,笑骂着拍了一下克洛维斯毛茸茸的脑袋,再看林逾,“说罢,你本来是想和老夫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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