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发簪不见之后,崔恕的第一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那就是重新跳进河里,想去河底打捞。
但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还没有入夏,哪怕桐城再怎么湿热多雨,夜晚水温也依旧低迷。
所以在场众人无论是谁,林枝枝也好十三也罢,没有一人会让崔恕重新跳入水中。
“王爷,不可以!”
发现崔恕要重新跳入河中的林枝枝连忙跑过来,也不顾自己浑身还湿透,就从后而前的紧紧抱住崔恕的腰。
“王爷,你现在体力已经不足,如果这时候再跳下去的话,很容易体力不支,再也没法上来的!”
“林枝枝,你给我松手!”
崔恕大吼道。
我见他边说,边把目光投向十三,试图让十三帮助自己摆脱林枝枝。
可这一次,崔恕真的太过于理想化了。
要知道这种命令,十三是根本不可能服从的。
所以十三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不仅没有把林枝枝拉开,反而任由她继续抱紧崔恕。
崔恕很快无法忍受,于是再次吼道:
“十三,难道你也要背叛我!?”
可十三却只是摇头。
“王爷,我答应过王妃娘娘,要保护好您。”
“十三,这是本王的命令!”
“对不起,王爷,”十三轻声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去送死。”
话毕,满场安静。
我听到崔恕激动的喘息声,还有风声。
又等了好久,然后才传来林枝枝的哭声。
她抽抽嗒嗒,我见犹怜,很快抱紧崔恕死不撒手,就道:
“王爷,求求你了,别去。”
“如果一件东西被弄丢了,那就说明它也应该放下了。”
“所以王爷,不要去,就算是为了我,更为了王妃娘娘。”
“你真的应该,放下她了。”
是时风来。
我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比起十三的进退两难,林枝枝的苦苦哀求,崔恕则像一个不正常的精神病,正在疯狂的挣扎。
他两眼猩红,连表情都狰狞扭曲。
这一刻,时间好像重新回到崔恕刚刚失去我的时候。
他疯魔、痛苦、日日煎熬。
因此,我的少年郎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我当时还以为,这会是崔恕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态。
可事实证明,一切并非如此。
在失去我仅剩的念想之后,崔恕再次发狂了。
但由于剧情的作用力,此刻的他甚至没有力气挣脱开林枝枝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的束缚。
渐渐的,我看到崔恕的呼吸开始变得局促。
我知道,这是他感到呼吸困难的前兆。
造物主又对崔恕降下了神罚。
一如从前的窒息、剥夺声音、七窍流血,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造物主把所有的权重都加在了林枝枝身上。
让女主角的怀抱变得永远不可挣脱。
直到水流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湍急,甚至溅起一阵阵小浪,打湿岸边花灯。
直到此时,剧情才拿掉了崔恕脖子上的枷锁。
林枝枝终于轻轻松开了双手。
这一回,崔恕终于没有再次冲向河边。
我看着他站在原地,目光一片死灰,就那么不声不响的看着河面。
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刻舟求剑的道理。
早在崔恕上岸后的一段时间内,我的白玉南珠可能早就被河水冲走了。
但造物主生怕让崔恕抓到机会,把东西找回,所以在刚才,她便又安排了一波激流,让我的发簪更加没有找回的可能。
我站在角落,继续看了一会儿。
只见崔恕看了半晌后,忽然转头,自顾自的就往高处走去。
从河岸到堤坝再到正常的马路,崔恕一直埋头苦走,任谁叫他也不听。
林枝枝在后面紧紧跟随,生怕崔恕一个想不开,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王爷、王爷,你等等我……”
崔恕步子很大,为了追赶他,林枝枝只能一路小跑,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但崔恕像是彻底失去听力一般,永不回头,根本不管林枝枝,径直走向府衙。
我有点担心,便也跟了上去。
可我刚刚追上来,就听到林枝枝这样大声说道:
“王爷,你又在对我不满了,是不是!?”
“你觉得都是因为我,所以王妃娘娘的发簪才被弄丢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王妃娘娘早就已经死了!你如果真的爱她,那就该背负着王妃娘娘的遗愿,好好的生活下去!”
“——你们两个,早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此话一出,瞬间就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无限回响起来。
我看着林枝枝因激动和奔跑而涨红的脸,再看看崔恕渐渐停下,冷酷无比的背影,心里没有来的就有一点揪紧。
“崔恕,你就放弃吧。”
“你如果真想完成王妃娘娘的心愿,让这个故事的结局慢慢变得好起来,那你现在就转过头来,看看我。”
“我是女主角,林枝枝,我的出现对于你和王妃娘娘来说可能不是那么友善,但我对你的心,却完全不会输给王妃娘娘!”
“你该放下了,也该前进了。”
“你要是想通了,就转过身来,走向我。”
“这样既是放下,也是前进。”
街道上空荡冷清,此时此刻,为了给男女主角的表白时刻铺陈装饰,整个桐城的人们都被造物主赶去了其他地方。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我比崔恕还要在意他的答案。
林枝枝说的每句话都没错,也都很有道理。
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试图抗争。
虐恋话本的最优解,就该是男女主角终成眷属,走到一起。
我会被强制退场,崔恕也会慢慢把我放下。
都是因为我的阴魂不散,才把局面送至今天。
所以,阿恕。
我的少年郎啊。
对不起。
是我耽误了你。
你应该转身的。
只要你转身走向林枝枝,那这个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哪怕你的生活里不再有我。
于是,我等啊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恕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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