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侍者端来第二杯咖啡,“要寄出去吗?”
左拉笑了。他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封口处按了个鲜红的指印——那是他刚从保罗的速写本里拓下的,一个扭曲的劳工手掌印。“不,”他说,“这不是信,是炸弹。我要把它扔进巴黎的沙龙,扔进议院的讲台,扔进所有说‘文明’的人耳朵里。”
信封上的地址是《震旦报》编辑部。信纸上,最后一行字被保罗的血晕染开,像团永不熄灭的火:
“我控诉!以人类的名义,以艺术的名义,以每一个未被铁链锁住、未被谎言蒙蔽的灵魂的名义——控诉这披着文明外衣的地狱,控诉这用‘荣光’粉饰的暴行!保罗?杜兰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红河的水,是劳工的血,是法兰西良知的哭声!”
窗外的煤气灯突然熄灭了一盏。黑暗中,左拉仿佛看见保罗?杜兰的眼睛——那双眼曾盛着卢浮宫的月光,此刻却盛着红河的泥浆。但泥浆里有什么在闪光?是半片带齿痕的人指甲,是被焚毁的拱门碎片,是阿苗纹在他胸口的蜘蛛图腾。
那是未被摧毁的,人性的光。
“公民们!这就是保罗?杜兰的故事!这就是被殖民当局斥为“疯子呓语”背后,血淋淋、赤裸裸的真相!这绝非孤例!这是整个法属印度支那殖民体系的缩影!是披着“文明使命”外衣的、系统性的、令人发指的种族灭绝和反人类暴行!
我控诉! 我控诉殖民当局的谎言与欺骗!
我控诉! 我控诉那些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工程师和监工!
我控诉! 我控诉纵容甚至鼓励这一切发生的殖民地总督府和巴黎的殖民部!
我控诉! 我控诉整个建立在压榨、酷刑、谋杀基础上的殖民制度!
我控诉! 我控诉那些用劳工血肉和白骨铺就的“滇越铁路”!
我控诉! 我控诉所有对这一切保持沉默、甚至为之辩护的人!
保罗?杜兰已被追求真理与正义的国际合作者秘密保护起来。 他手中,还掌握着大量从那个地狱现场带回的、无可辩驳的照片证据!这些证据,连同他的证词,将在适当的时候,呈现在世界法庭和历史的审判台前!
法兰西的良知何在?人类的良知何在?我们还能继续装作看不见这流淌着鲜血的铁路吗?!
真相必将大白!正义终将降临!
埃米尔?左拉
1900年12月5日”
巴黎街头,没有能够抢到今天的《震旦报》的市民在听人读左拉的檄文。
左拉的《我控诉!》如同在巴黎上空引爆了一颗精神原子弹!
如果说之前的报纸报道和杜兰的画作引发了震动和争论,那么左拉以其无与伦比的公信力、犀利的文笔和保罗?杜兰这个“自己人”的亲身证词,将所有的碎片证据、所有的艺术隐喻、所有的血泪控诉,凝聚成了一把直刺法兰西共和国心脏的、无可辩驳的审判之剑!
文章详细列举的、令人作呕且无法想象的暴行细节(“猪笼”运尸、盐鞭逼食人肉、尸体填桥基、活体测量、掺玻璃的霉米、活体解剖、浇筑活人入桥墩……),每一个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法国公民的良知上。保罗?杜兰从“天才画家”到“地狱见证者”再到“绝望反抗者”的心路历程,更是一个巨大的人性悲剧,彻底击碎了“文明使命”的谎言。
整个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彻底沸腾了!左翼报纸全文转载,怒斥政府;右翼报纸哑口无言,试图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宗教团体发出最强烈的道德谴责;工人和学生团体走上街头,高呼口号,焚烧象征殖民主义的物品;议会里争吵不休,要求立刻成立独立调查委员会;国际社会的谴责声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法国政府陷入了空前的、彻底的崩溃性危机。之前所有的辩解、掩盖和污蔑,在左拉这篇凝聚了人证(保罗?杜兰)、物证(照片)和滔天血泪的《我控诉!》面前,彻底土崩瓦解。殖民部的电话被打爆,总督府陷入瘫痪,巴黎的街头充满了愤怒的市民。
王月生精心策划的舆论战,通过自杀式爆炸引发关注(明线),通过艺术解读深化冲击(暗线),最终由左拉这篇核弹级的《我控诉!》完成终极绝杀(主线),彻底撕碎了法国殖民主义的遮羞布,将其最黑暗、最血腥的罪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滇越铁路,这条浸透鲜血的“白骨之路”,成为了殖民主义罪恶最醒目的象征。而那个被“国际合作者”保护起来的保罗?杜兰和他手中的照片,则成为了悬在法国殖民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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