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育生长老静室中檀香未散,《北山医典》跌落在地,那张泛黄的帛书静静躺在尘埃里。“司徒琼音”四字如淬毒的针,扎在每个人心头。
楚道元俯身拾起帛书,指尖拂过半截剑痕印信——
那凌厉未竟的锋芒,竟隐隐透着一股与任玄在冰窟棋局中所悟“点方破眼”相似的破灭真意,更刺得他心头一跳!他若无其事地将帛书收入怀中,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仿佛怕那印信中的棋道杀意灼伤他人。
他抬眼看向被周云鹏搀扶着的任玄,声音沉静:“此物干系重大,待回宗门,需请宗主与太上长老共参。”
任玄内力几近枯竭,只觉那半截剑痕印信在脑中挥之不去,与父亲任风逍惯用的剑路竟有几分神似,一股不祥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他只能疲惫地点点头。
赵嫣虽被冰魄丹暂时压制住反噬,眉宇间凝结的琉璃冰纹却未消退,冰寒之气丝丝缕缕缠绕周身,如同活物。
秦风云替她搭脉,面色凝重:“阴阳之力只是暂时平衡,如同悬丝吊卵。那邪气根源未除,龙脉异力犹存,冰魄之力随时可能再度失控。需尽快寻得根治之法,否则…”他没说下去,但众人皆知凶险。
众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护送着赵嫣离开北山宗,踏上归途。
崆峒山的云雾在身后淡去,前途却如这山道般崎岖难测。楚道元一路沉默寡言,目光偶尔掠过赵嫣面颊上那奇异的冰纹,眼底深处似有寒潭涌动。
行至月阳郡境内,任玄执意要绕道去往城郊一处荒僻的山谷。那里曾是任家一处早已废弃的别院,也是他父亲任风逍生前偶尔独处之地。
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中杂草丛生,惟有石亭下一方青石棋盘,历经风雨仍光洁如新。
棋盘上,黑白二子犬牙交错,赫然是一副残局。
那纠缠的棋形,是黑白两条大龙于中原腹地不死不休地对杀,而形成的摇橹劫之势!
竟与骸骨洞窟深处、冰渊之底所见的两局“烂柯”棋局,如出一辙!
棋盘一角,刻着两个古拙小篆——天机。
任玄屏退众人,独坐石凳。
月光洒落棋盘,冷冽如水。他凝视着那纠缠的黑白子,父亲临终前咳血的画面、赵嫣眉间闪烁的冰纹、殷长老临终的呓语、还有那半截剑痕…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碰撞、激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拈起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
指尖凝聚起刚刚恢复一丝的“镇狱枪劲”,更融入了他在生死棋局中领悟的“点方破眼”之精髓——
一种直指核心、破灭虚妄的沉凝意志!
那并非杀伐之力,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一种沉凝、一种破局的决绝!
“啪嗒!”
白子落下,不偏不倚,点在天元星位!
此乃棋枰正中心,亦是全局的制高点与风暴眼!此位,正是冰窟青铜罗盘上,那指向丹霞灾劫的朱砂“劫眼”之位!
异变骤生!
那枚棋子落下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种沉寂千年的机括。整块青石棋盘骤然亮起!
一道道细密的、流淌着微光的线条从棋盘上纵横交错地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迅速勾勒、延展!亭台、院墙、杂草瞬间模糊、扭曲,被这奇异的光线之网覆盖、重塑!
不过呼吸之间,众人眼前的景象彻底改变!
废弃的别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无比、纤毫毕现的立体沙盘!
山川起伏,河流蜿蜒,城池矗立,道路纵横如征子引征——
赫然是整个月阳郡及其周边地域的微缩乾坤!
沙盘之上,星辰点点,对应着夜空中的二十八宿方位,玄奥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是…月阳郡山河图!”
周云鹏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神乎其技的机关术所震撼。
这已非普通机关术,而是以山川为纹、星辰为子、蕴含天地棋道法则的旷世奇阵!
任玄心中剧震,父亲留下的,竟是一座暗藏山河社稷的“天机棋局”!
他强压翻涌的气血,目光如电,扫视着这方寸之间却囊括万里的沙盘。指尖再次拈起一枚白子。
棋盘即沙盘,落子即动山河!
此刻,他仿佛执掌着天地棋局的一角。
“鬼金羊,主杀伐,镇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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