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髓骨桥尽头,赵嫣银发如雪,冰魄般的眸子死死锁住巨手核心枢纽。
那万千嵌于齿轮间的尸骸,那空洞眼窝里残留的魂火,尤其是岳擎天眼中正被幽光蚕食的最后一点怨毒,构成了一幅地狱图景。
腥风裹挟着冰冷的金属锈味与魂火湮灭时的细微悲鸣,沉沉压在所有人心头。
“伪天机…真牢笼!”她染血的唇齿间迸出这五个字,字字如冰锥。
话音未落,那巨手核心处,无数尸骸眼窝中残存的魂火猛地齐齐闪烁、共振!
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扭曲心神的力量波纹,无声无息地横扫而出!
任玄只觉头颅如遭重锤,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再定睛时,脚下已非破碎的武库冰岩,而是一座森然高台——
无数惨白的武者骸骨层层垒叠,构筑成一座巨大而邪异的莲台!
骸骨缝隙间,渗出暗红的粘稠血髓,缓慢流淌。
莲台中央,一道虚影缓缓凝聚:
左半身筋肉虬结,怒目如任玄;右半身冰肌玉骨,清冷似赵嫣。然而二者强行糅合,面容扭曲得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过,充满非人的痛苦与怨毒。
一个宏大、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自九幽地核深处传来,直接轰入二人识海:
“一问守护!”
莲台血光暴涨,景象陡变——
赫然是林风记忆深处的泰垠堡!
火光冲天,喊杀震野!熟悉的面孔在刀光下倒下,老仆被长枪贯穿钉在门楣,幼时玩伴的头颅滚落泥泞…
至亲的哀嚎与咒骂如同实质的尖针,狠狠刺入耳膜!
“若无此身武力,凭何护所珍之人?”
那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凿击着意志的根基。
“二问代价!”
景象再转,寒气森森。
一座孤绝冰峰之巅,任玄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独坐于一块亘古寒冰之上。
四周坟茔累累,墓碑上依稀是赵嫣、郗娅、乃至父亲任贤君的名字!
罡风呼啸,卷起他褴褛的衣袍,天地间只余一片死寂的萧索。
“若登峰造极必孤悬绝顶,亲离友散,可悔当初执武?”
这声音带着洞悉宿命的嘲讽,直指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三问本质!”
莲台轰然震动,无数骸骨手臂伸出,死死抓住二人脚踝!
眼前景象飞速旋转,最终定格——
赫然是那巨手核心枢纽的恐怖景象被无限放大!
无数武者被禁锢、被抽取魂火、化为驱动这灭世机关的燃料!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隐隐指向天下武者毕生追求的武道极境!
“若知毕生所求武道,终成困锁苍生之枷锁,当初…可会踏入此途?”
最后一问,如同最后的绞索,勒紧了灵魂。
冷汗浸透任玄重衫,齿关咬出鲜血。
赵嫣面色惨白如纸,身躯摇摇欲坠,那扭曲的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似要彻底吞噬他们残存的心志。
就在心神即将被无边罪孽与绝望彻底淹没的刹那——
一点微光,如同划破永夜的萤火,在任玄心湖深处倔强亮起。
途经小镇,一个颤巍巍的卖粥老妪,面对劫掠的强人,竟以枯瘦之躯挡在几个吓傻的孩童前,死死攥着一柄破旧的铁勺,浑浊老眼迸出骇人的光:“老婆子力弱…亦需出鞘!”
紧接着,又一幕浮现:青阳山下,一位粗通吐纳的老农,面对龟裂的旱田,竟以掌引山涧激流,笨拙却坚韧地运转着粗浅内力,硬生生将水流化为柔韧水罡,均匀洒入干渴的田垄。
他抹着汗,对着焦黄的禾苗喃喃:“此力…育人也!”
最后,一个稚嫩的童音带着穿透阴霾的力量响起!
一个曾被赵嫣从马蹄下救起的垂髫小儿,双手虔诚地捧起一小袋用木剑从匪徒手中换回的稻谷,对着病榻上的母亲,笑得如同暖阳:“娘亲看!武是让娘亲…吃饱!”
“力弱…亦需出鞘!”
“此力…育人也!”
“武是让娘亲…吃饱!”
这三道来自尘世最底层的清音,一句比一句清晰,一句比一句有力!
它们并非雷霆,却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洗涤灵魂的洪涛,猛地冲垮了那惑心大法构筑的幻境壁垒!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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