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的夜雨敲打着新漆的窗棂,青阳派“正气堂”内烛火摇曳。
任玄盘坐蒲团之上,掌心真气如龙蛇游走,正一寸寸修补着镇狱龙枪枪身上蛛网般的裂痕。枪身震颤低鸣,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心头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窗外漆黑如墨,惟有雨声潇潇。
任玄倏然睁眼,两道精光如电射出!并非察觉山巅那石碑寒气的异动,而是丹田深处,淬体十一重的雄浑壁垒,竟在这雨夜中裂开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一股沛然莫御、又裹挟着毁灭气息的天地威压,隔着重重雨云,遥遥锁定了他的神魂!这感觉,竟比当日在黑风寨亲见薛血魔强引“肉身破碎劫”时,更为宏大,更为…接近某种武道本源!
“‘武心归一’…劫数将至?”
任玄心头警兆如鼓擂动,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浮上心头。他豁然起身,目光穿透雨幕,投向黑沉沉的山峦。青阳初定,飞云堡、金翎阁、红月岛看似各自归位,盟约重铸,然树欲静,风不止!
江湖的风,已悄然转向。
先是金翎阁。那面被奉为圣地的“金翎元墟图”山壁前,轮值的两名精锐弟子,竟如泥牛入海,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现场只余几缕淡若星尘、若有若无的紫色雾气,袅袅不散。长老们遍查阁内,连綦裕凡闭关的静室外都无一丝异响,惟余山壁图刻上那象征元墟的漩涡,仿佛在无声嘲弄。
紧接着是飞云堡。韩浩南亲立“飞云令”于废墟之上,号令重振,新纳的几名根骨上佳的弟子,初次出堡巡查邻近水道,竟也一去不返。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在事发河滩芦苇深处,寻到一枚断裂的紫檀木腰牌,上刻北斗七星纹路,诡秘异常。
最后是青阳。藏经阁虽毁于前番大战,但几处暗格中残存的、记录着“六派精血”隐秘的零碎皮纸,竟也被人以绝妙手法,分毫不差地拓走,留下空荡荡的暗格,嘲笑着新任掌门的威严。
三件事,手法干净利落,目标直指核心,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与试探。一股无形的阴云,笼罩在丹霞山新立的盟约之上。
“紫微阁…”
韩浩南捏着那枚断裂的紫檀腰牌,指节发白,声音低沉如铁。
“好个‘智破黑斧帮,谋定乾坤’!这是要趁我等元气未复,搅乱江湖,浑水摸鱼!”
任玄指腹摩挲着暗格边缘细微的刮痕,眼神锐利如鹰:
“搅乱是真,摸鱼也是真。但其所图,恐怕远不止于此。那‘武心归一’的阴影,与这紫微阁,怕是脱不了干系。”
他望向丹霞后山的方向,郗娅坐镇断罪剑冢,亦是盟约最敏感的一环。
数日后,一条更确切的消息如惊雷炸响:
东海之滨,有岛屿隐现紫气,形如北斗拱卫。岛主关秉清,自号紫微阁主,广发“观星英雄帖”,邀天下豪杰于月圆之夜,赴“紫微岛”一晤,共商“武林新秩序”!
“好个‘新秩序’!这是要踩着金翎、飞云、红月的脸面立威!”韩浩南拍案而起。
“是饵,也是战书。”
任玄缓缓起身,镇狱龙枪嗡鸣一声,裂纹在真气流转下似又弥合一分。
“他既以‘黑斧帮残页’为饵,我便去会一会这位关阁主,看看这东海之上,究竟藏着何等乾坤!”
东海浩渺,碧波万顷。孤悬海外的紫微岛,在暮色中轮廓渐显。岛上奇峰兀立,殿宇依山而建,飞檐斗拱隐于郁郁葱葱之间,确有几分仙家气象。
只是那隐隐透出的肃杀之气,却非仙家所有。
任玄孤舟靠岸,未及踏上码头青石,周遭空气骤然一凝!
七道身着紫绶星纹袍的身影无声浮现,步伐玄奥,踏罡步斗,瞬间结成一个流转不息的阵势,将他困在核心。
七人气息本不算绝顶,但彼此勾连,气机竟节节攀升,凭空暴涨三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挤压着空间。
“星河阵?”任玄目光一扫,已看出阵眼处一枚玉符正闪烁着微光,正是此阵增幅之关键——“聚元符”!
“任掌门大驾光临,敝阁蓬荜生辉。”
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自岛内高处传来。
只见一道修长身影飘然而下,如流云过岫,落在一块临海礁石之上。来人约莫四十许,面容俊雅,眉宇间蕴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正是紫微阁主关秉清。
他腰间悬着一柄古雅长剑,剑鞘朴素,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含而不露。
“只是,”
关秉清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任玄手中的镇狱龙枪。
“入岛之前,尚需试过任掌门手中神枪,是否真有定鼎乾坤之能。得罪了!”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关秉清这一动,却快得只余一道淡淡紫影!
腰间长剑“呛啷”出鞘,剑光并非直刺,而是划出一道道玄奥莫测的弧线,宛如夜空星轨运行,捉摸不定。剑尖轻颤,瞬间点向龙枪枪身裂纹最密集之处!
“紫微星移!”
任玄心头一凛,这剑法灵动诡谲,专寻破绽,劲力吞吐间更带着一股挪移牵引的粘劲。他不敢怠慢,镇狱龙枪一震,发出低沉的龙吟,枪势由静转动,由守转攻!枪影如山,一枪直捣中宫,似要撕裂星河!
正是镇狱枪法中的杀招——
“裂海三叠”!
第一叠,枪风怒啸,力撼千钧!
关秉清剑尖一引,那刚猛无俦的枪劲竟如泥牛入海,被他剑上流转的星轨气劲带偏数寸,贴着身侧掠过,礁石被余波震得粉碎。
第二叠紧随而至,枪势更疾!
关秉清身形如风中柳絮,飘忽不定,长剑连点,每一剑都点在枪势流转的节点上,发出“叮叮叮”一串密如骤雨的金铁交鸣,硬生生将第二叠枪劲化于无形。
第三叠,任玄周身气血沸腾,枪与人合,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怒龙!
关秉清眼中精光爆射,终于不再闪避,长剑一振,紫气大盛,剑尖划出一个完美的浑圆,仿佛牵引着周天星辰之力,正正迎向枪锋最盛之处!
轰——!
枪剑相交!没有预料中的惊天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点的气爆!
两人立足的礁石轰然炸裂,无数碎石裹挟着激荡的气流向四面八方迸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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