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血腥尚未散尽,丹霞山巅的“众生相”石碑已浴于苍茫暮色。
天外陨铁所铸巨碑,此刻牵动江湖人心。
残阳如血,将碑身八个铁画银钩、凝聚天下高手内力精魄的大字映得赤金灼目——
“武道非争,惟义与情!”
字迹深嵌碑体,或雄浑如山岳,或清逸似流云,或凛冽若寒霜,或炽烈如烈火,正是各派魁首联手所刻。
每一笔划,皆承载东海血战后的沉痛与重塑盟誓的决绝。
紫微阁鲁南吉、红月岛郗娅、梅花庵储依珊、飞云堡韩浩南、丐帮养木…诸雄肃立碑前,神色凝重。
东海怒涛吞没邪魔,亦涤荡出一个亟待重整的武林。
“今立此‘武道盟约’,”
郗娅清音穿风,遍传山野……
“凡我同道,谨记八字真言。即日起,门户之别,当止于门墙;武功高低,当用于正道;恩怨情仇,当束于义理!”
“若有背信弃义,恃强凌弱,祸乱江湖者——”
她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天下共击之!”
“天下共击之!”
“天下共击之!”
山呼之声于群峰间激荡,带着劫后余悸,更怀对崭新秩序的期冀。
数十年乃至百年的门户倾轧、血海深仇,仿佛在此碑此字之下,暂被压下。
人群边缘,一道落寞身影悄然转身。
戎清。这位曾执掌天魔会、搅动腥风的前任会长,仅着一身洗白灰衫,背负粗布裹缠的旧剑,形容萧索。
他拒却一切挽留,亦无人敢近前攀谈。
天魔会的时代,随黑斧覆灭、紫微分裂,已如昨日烟云。他步履沉稳,一步步踏下山道,背影浸透无尽寂寥。
行至半山僻静山崖,戎清驻足回望。
暮色四合,将矗立石碑与碑前人影勾勒成苍茫剪影。
在那群雄簇拥之中,他清晰地望见并肩而立的二人:素衣清冷如月的赵嫣,以及面色虽苍白、脊梁却挺直如青松的任玄。
山风掠过戎清霜鬓,浑浊眼底掠过一丝极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追忆,有恍然,更有勘破世事的苍凉。
他唇齿微动,一句极轻、若梦呓般的话语,散入呼啸山风:
“天魔…终归逆鳞…原来如此…”
言罢,再无流连,转身投入更深暮色,身影消失于蜿蜒山径。属于他的江湖,落幕了。
丹霞后山,昔日杀气盈天的断罪剑冢,已清理出一方净地。
一座新垒石坟静默,坟前仅插一柄断剑,裂纹遍布,正是凶名赫赫的“断罪”。此刻凶光尽敛,惟余饱经沧桑的沉静。
任玄盘坐坟前,面色犹带重伤初愈的苍白,眼神却已复锐利清明。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几块形状各异、边缘焦灼的暗金碎片——镇狱龙枪崩碎后仅存的本源。
碎片之上,无数细密玄奥的梵文经络图谱时隐时现,正是“摩诃大法”精髓。
“摩诃者,广大包容也,”任玄低语,指尖拂过碎片冰冷的纹路,感受其中沉浑浩瀚的意境。
“父亲…您毕生所求,非是破灭,而是调和与守护么…”
当日东海之畔,若非这包容万物的“混沌元炁”勉强压制巨神之力,早已粉身碎骨。此功至刚至强,内核却是海纳百川的至柔。
他尝试引动一丝微弱内息,循碎片所示“摩诃大法”路线运转。
甫一引动,丹田便如针扎刺痛,周身经脉隐隐作痛,似有无数细微裂痕呻吟。
强施“混沌元炁”超越极限的代价,便是这近乎损及根基的重创。更有一股源自林誉的冰冷“浮屠”死意,如跗骨之蛆,盘踞要穴,侵蚀生机,与“摩诃”包容之力形成凶险拉锯。
“咳…”任玄喉头腥甜上涌,强自咽下,眉峰紧锁。此等内伤,绝非旦夕可愈。
“不可操切。”
清冷语声自后传来。赵嫣不知何时已至,素手端一碗热气氤氲的药汤,药香中裹挟冰雪莲的清冽。
她将药碗置于任玄身侧石块,目光落在他苍白面容与紧蹙的眉间。
“你体内‘浮屠’死意与‘摩诃’元气相冲,冰炭同炉,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赵嫣语声平静,关切之意却不容置疑。
“郗岛主‘九霄剑气’虽强行续命,暂压死意蔓延,终是外力。欲根除此患…”
她语锋微顿,目光扫过坟前断裂的断罪剑,似穿透它望向虚无。
“恐需寻得那‘红月九霄图’与‘黑斧残页’融合真义,阴阳相济,方能化死为生。”
任玄默然颔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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