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和城邦从来都不是一体的。
不过修恩都是没有和这些圣女一起离开,他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人多,不容易遭遇什么。
哪怕真的遭遇到了。那自己跑了就行了。
修恩不语,只是一味退至众人身后保护。
山路蜿蜒,在密林深处显露出另一座庙宇的轮廓。
那是穷苦猎人们用粗粝双手堆砌的信仰,供奉着山神乌瑞亚。
没有庄严的殿堂,没有肃穆的祭司,甚至连神像也不过是一尊粗糙的泥塑。
修恩的目光扫过神像。冰冷,死寂,毫无神力流淌的痕迹。
乌瑞亚,显然并未垂青这卑微的供奉。
只是……
他的视线陡然凝住,像鹰隼锁定了猎物。
那泥塑的某个角落,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正无声地刺痛着他的感官。
那异样的源头,竟在神庙残破的屋顶——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它静卧在尘埃与苔藓之间,散发的气息却如同深渊本身,连他体内那个无所不知的“系统”,此刻也陷入了令人心悸的沉默。
无人察觉之际,修恩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过。指尖触及石块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感刺入骨髓。他不动声色地将它纳入怀中,动作流畅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僻静处,修恩凝视着手中这乌沉之物。指尖灵息试探性地注入,如同涓流汇入干涸万载的河床。起初毫无反应,死寂得令人绝望。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
那东西动了。
不,不是动。是……活了。
一点微光,自那深沉的乌黑核心挣扎而出,随即迅速晕染、扩散,仿佛一颗被强行唤醒的星辰。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粘稠感,扭曲了周遭的光线。
修恩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视野模糊,意识仿佛被那光芒温柔地拖拽、剥离……这是……
冰冷的、仿佛来自远古山脉深处的信息流,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
【乌瑞亚的精血】
【介绍:神明鏖战于苍穹之巅时,坠落凡尘的一滴生命本源。】
【效果:稀释饮之,可铸就山岳之躯,窃取大地的脉动……亦能……偷取光阴的碎片。】
原来如此。难怪连“系统”都窥探不透。
这滴神血,已在时光长河中沉寂了太久太久,其内蕴藏的磅礴伟力早已散尽,只剩下最本源、最沉重的存在印记。
若非他以自身灵息为引,强行点燃了这最后一点火星,它或许将永远归于尘土。
一缕微弱的暖意,随着信息的解读,悄然在修恩冰冷的心底蔓延开——那是关于“寿命”的字眼。
神明的一滴精血,哪怕已如风中残烛,其本质依旧是凡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沾染神息之物,早已超脱凡俗的“好”与“坏”,它是……命运的碎片,是通往禁忌之门的钥匙。
修恩的指尖摩挲着怀中那枚已归于沉寂的神血,一丝冰冷的嘲弄浮上嘴角。
这些人类国王……终究还是太过“温驯”了。
他们像波奥提亚那位渴求不朽的蠢货一样,将贪婪的目光投向神明的餐桌与死神的镰刀。
偷窃神食、戏弄亡者、妄图篡改既定的命运之线,甚至不惜用亲骨肉的血肉熬煮那虚无缥缈的永生之药——传说里,那位国王的女儿们目睹蛇蜕之景,那扭曲的“新生”让她们在恐惧中将毁灭的马血混入药剂。最终,饮下毒汤的国王并未拥抱永恒,反而沦为嗜血的怪物,被自己豢养的坐骑撕碎、吞噬。
多么可笑又……熟悉的剧本。
他们翻遍了禁忌的古卷,踏足了污秽的秘所,将疯狂冠以探索之名,却从未想过将染血的刀锋,指向那高高在上的源头本身。
弑神?
这念头本身,便已超出了他们被神威驯化万年的胆魄。他们只敢在神明的威光下匍匐,或是在阴影里玩弄些自取灭亡的小把戏。
精血在怀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暖意,如同一个烫手的秘密。修恩收回思绪,身影无声地融入越来越浓的夜色,返回那简陋的栖身之所。
然而,这片群山并未因夜幕降临而安眠。
就在他临时居所不远处,一道巍峨的山脉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浓稠的瘴气如同活物般在山坳间翻涌、升腾,带着腐败与腥甜的气息,几乎凝滞了空气。
在那翻腾的污浊雾气深处,一个庞大到令人心悸的黑影若隐若现——其轮廓酷似一头亘古的魔化野猪,它盘踞于悬崖之巅,硕大的头颅微微昂起,对着惨白的月轮……竟仿佛在贪婪地吞吐、蚕食着那冰冷的月华。
每一次呼吸,都令周遭的瘴气更加浓郁、粘稠,如同为山峦披上了一层死亡的纱衣。
......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在林间完全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山野的凉意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悬崖的腐朽气息。
修恩已静坐于简陋的炼药器具前,仿佛与冰冷的石台融为一体。
那滴沉寂的【乌瑞亚精血】被置于最核心的坩埚。它不再是昨夜那死寂的顽石,在晨光下,它呈现出一种内敛的、仿佛蕴藏着整个山脉重量的暗金色泽。
炼化神血,绝非儿戏。每一个步骤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对火候、材料配比、灵息注入的时机要求苛刻到近乎残酷。
时间不再是流动的溪水,而是凝固的冰棱,需要他以绝对的专注去精准地敲击、剥离。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又在低温灵息的蒸腾下化为白汽。
指尖操控着纤细如发丝的灵息流,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坩埚内狂暴而古老的力量,每一次成功的调和与压制,都伴随着一股冰冷而清晰的意念直接刺入他的神经末梢:
【魔药炼制之途,艰险难行。汝之技艺,于细微处得窥门径。】
那提示并非冰冷的文字,更像是一种古老规则的共鸣,在他疲惫的意识里低语、回响,一次次地叠加、累积。
当晨光终于刺破薄雾,将第一缕温暖投在石台上时——
坩埚内狂暴的能量漩涡骤然平息,化作一片深邃的、仿佛容纳了大地星光的暗金色湖泊。
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温暖又带着神性威压的气息弥漫开来,连周遭的草木都为之低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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