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拖着承载葛蕾塔的拖橇,重返那片被纽林最终守护之力撕裂的土地。焦黑的地面上裂开一个巨大的冲击坑,坑底和边缘覆盖着琉璃化的结晶,在稀薄天光下泛出浑浊黯淡的光泽。空气里飘荡着极细微的闪烁碎屑,是尚未完全散逸的守护誓言残片,吸入肺中带着一丝灼热的刺痛,如同呼吸着碾碎的玻璃和火星。
安多尔的目光如同焦渴的猎犬,急切地扫过每一寸翻卷的焦土,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残迹——一片盔甲破片、一丝干涸的血肉痕迹,或是那枚本应与其主共存亡的【不破之誓】碎片。然而,除了战斗留下的丑陋创痍,一无所获。焦土和琉璃沉默着,拒绝给予任何答案。
一丝极其渺茫、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像脆弱的幼芽,顶开他心头的重压探了出来:或许…纽林并没有死?但这微弱的希望几乎立刻被周遭死寂的、弥漫着更浓稠恶意的空气所压垮、碾碎。这里的寂静并非空无,更像是一种…饱含掠食欲望的蛰伏,一种绷紧肌肉准备扑击前的屏息。
就在他心神因这死寂而微微动摇的刹那,前方一根扭曲倾颓的巨大齿轮轴上方,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覆盖着愈发厚重暗红镀层的铠甲,如同凝结的污血。葛蒙德。他那双血瞳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冰冷地、精准地钉在米勒身上,仿佛其他人不过是无意义的尘埃。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托着一物——那枚形似微缩盾牌、散发着“亘古不移”沉重气息的【不破之誓】碎片。碎片在他污秽的掌心中微微震颤,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正竭力抗拒着这亵渎的持有者。其表面流转的暗金光泽与葛蒙德体表弥漫的暗红能量剧烈地相互侵蚀、咬噬,迸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葛蒙德只是将那碎片朝着他们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晃了晃,一个清晰无比又饱含嘲弄的展示。随即,他转身,如同融入自身制造的阴影般,向着废墟更深处飘去,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恶意的引导意味。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而他们别无选择。
跟随那抹不祥的暗红踪迹,小队被引至一处名为【齿轮坟场】的辽阔区域。此地宛如某个巨型机械造物被开膛破肚后倾倒出的内脏坟场,无数巨大、锈蚀、断裂的齿轮、扭曲的连杆、破碎的轴承相互堆叠、挤压,形成一片冰冷而错综复杂的金属迷宫。头顶,是交错悬垂的尖锐断轴和粗韧管线,如同巨兽的獠牙与筋络;脚下,是深可及踝的、混合着粘稠油污和锋利金属碎屑的淤积物,每一步都陷落而艰难。
“虫豸…窃贼…”葛蒙德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杂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沸腾的愤怒,“王赐…新生…以尔等…锈蚀…献祭!”
最后的音节落下,如同无形开关被扳动。
没有任何预兆,三十具分身同时发动了攻击,如同一个精密而冰冷的杀戮机械骤然启动,化作一场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钢铁风暴。
混乱爆发前的刹那。
格伦伍德猛地将拖橇的链条往安多尔手里一塞,链条冰冷沉重。他看了一眼米勒,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搐,猛地扯出一个狰狞却无比决绝的笑容,牙齿上甚至沾着之前战斗咬出的血丝:“妈的…这下…通道得用老子自己堵了…”
他爆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全身气血如同炸开的熔炉,皮肤瞬间变得赤红,蒸汽动力臂发出最终过载的、刺耳欲裂的尖啸,整个人化作一颗燃烧的血色陨石,不是向前,而是狠狠撞向身后他们来时的那条唯一狭窄出口通道。
“轰!!!”
轰隆隆隆——!!!
撞击,沉闷,震撼,仿佛一堵实心的铁壁拍打在另一堵更古老的铁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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