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还延？为啥啊？”
“你消息可靠吗？传播假消息要砍头的，”这人说着还转向沈淮序，喊了一声，“序哥，你听老杨头说过吗？”
沈淮序在班级里本来就有点高岭之花不可侵犯的感觉，察觉到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本来就有点冷的表情变得更加恹恹的，连头发丝都显出不耐烦，擡起眼皮：“没有。”
“假的！那肯定是假的，”好事之徒又嚷嚷起来，“老杨头的‘亲儿子’都没听说，你一个小太监敢乱传圣旨！”
“放屁！千真万确！”一开始那人拍着桌子叫起来，“老杨头正在办公室里愁重新出卷子呢！序哥，你等着的，他指定马上就来找你！”
又是一阵起哄声，沈淮序心烦意乱。
他预感这事和乔澜脱不了干系，刚才匆匆一瞥，乔澜大概没看见他，但他分明看得清楚，乔澜的表情很严肃，手里攥着个本子，不像是被抓住的犯人，更像义正言辞的审判者。
沈淮序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怕乔澜真的因为自己和别人起了冲突。那个姓孟的能干出背后议论别人身世的事，说到底就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如果乔澜真的因此得罪了他，日后少不了要被他捅刀子。
沈淮序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出了教室，跑到主任办公室门口，还没来及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差点撞上从里面出来的人。
“你来干什么？”乔澜动作一顿，拧眉关好门，压低声音问。
沈淮序没说话，拉着他快步离开走廊，下了两层楼，把人拉到教学楼>
“没干什么，”乔澜耸肩，语气轻松，“我把孟祈乐举报了。”
“举报他什么？”
“举报他偷题，”乔澜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张纸条，在沈淮序眼前晃了晃，“校长办公室这个时间的监控，查了就知道。”
“从哪得到的消息？”
“花钱买的。”
沈淮序盯着他，没再说话。他拿过乔澜手里的纸条，借着月光看了两眼。不是乔澜的字迹，数字写得歪歪扭扭，汉字倒是一笔一划，看起来像是不熟练的人匆忙间写下的。他合上纸条，表情仍然很冷：“为什么？”
“为什么？”乔澜疑惑地重复一遍，“哪有为什么，看着他耀武扬威的样子烦，不行吗？”
“乔澜。”
“行行行，为了你。我不想让你受欺负……总不能因为我钱多吧！”
沈淮序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撕开吃了，手里捏着糖纸，背靠在墙上，轻声说：“我都说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为什么不听呢？”
此时晚自习还没有下课，校园里除了濒死的蝉鸣，没有学生的吵闹声响，很安静，就连时间都慢了下来。他说完这句话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乔澜都没有开口。
空气中泛着潮湿的水汽和水果糖的清甜味道，在这个小小的拐角里，沈淮序忽然觉得乔澜离他很遥远，但其实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努力走向过乔澜，反倒是乔澜始终坚定。
“没有不听，”乔澜声音很低，“我只是恰好遇到了。”
沈淮序再也说不出重话，他擡起手，几次三番想摸摸乔澜的头顶，都没敢放下手，犹豫中就看到乔澜擡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睫在颧骨处投下阴影，嘴角抿起，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乔澜嘴唇动了动，讨好似的说：“你生气了吗？”
沈淮序一瞬间听见自己胸腔被击中的声音。
飞蛾并不是不怕灼伤的痛感，扑火也只是为了一瞬的永恒。沈淮序想起书上说，十六七岁的少年，说爱太过，没有定性，仅凭冲动就以为自己可以对抗世界，是很可笑的。
但没头没尾的，他透过乔澜姣好的面容，看到海底那只长久凝望灯塔的怪物，他是那么渴望光亮。
沈淮序又一次问自己，我真的不行吗？
他听见自己说：“没有，我只是……”只是什么呢？只是担心你，只是不想你因为我受伤害，只是害怕你发现为了我做这些不值得。
“那也没办法了，”乔澜皱着眉头，破罐子破摔：“反正举报都举报了，我就是不想让他做你同班同学。”
孟祈乐能考31名，说明实力是不弱的，就算这次被乔澜举报偷题取消资格，期中之后再考，正常发挥大概也是能考进去的。
沈淮序只当他开了个玩笑，顺着他说：“行，我不跟他做同学……”
乔澜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存的号码，他看了沈淮序一眼，当着他的面接了。
“你在哪？”电话那头是孟祈乐阴冷至极的声音。
乔澜问：“有事吗？”
“我们见一面，”孟祈乐似笑非笑地说，“有没有事你不知道吗？”
沈淮序蓦地拉住乔澜的手，冲他摇摇头，示意别答应。乔澜迟疑了几秒，就听孟祈乐说：“最后一次，乔澜，我们俩说清楚，我真的让你搞得很累。我不想再跟你，和那个沈的有任何关系，可以吗？”
“可以，”乔澜垂下眼，盯着地上沈淮序的影子，“你到影音室来。”
挂断电话，沈淮序问：“往哪走？”
“你也去？”
“我不敢让你一个人去见他，”沈淮序很无奈地看着他，“听话。”
乔澜微怔，半晌还是摇头拒绝了：“你别担心，他不敢怎么样我的，除非他们家医院不想开了……说不定见了你，他就变成疯狗乱咬人了。”
“你不想我去，”沈淮序转过身，硬邦邦地说，“至少要喊上江岸。”
乔澜忙不叠点头：“好。”
沈淮序偏执地看着他的背影，刚才还澎湃的心情平静下来。无论如何，在乔澜心里他还是比不上江岸，但江岸能做的他也能做，江岸做不到的，他更能做到。
沈淮序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眼神晦暗不明，跟上了乔澜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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