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把背椅压到最低，躺下去：“老沈去扫墓，你去见家长，我去当电灯泡吗？”
“那你自己留在这里……”
“好了，乔乔酱，我要睡了，早上起那么早，”江岸用外套盖住自己的脸，静了几秒，忽然瓮声说，“乔乔，谢谢你们回来。”
乔澜关门的手一顿，阳光照在他脸上，就连最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微笑起来：“江岸，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几天后，沈望道中风，已然不能说话了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知道媒体从哪得来的消息，一重接一重的，全是爆炸信息，从沈煜白的死牵连出沈淮序的事故。豪门兄弟相残一直是广大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话题，故而沈小叔的贪污违法反而只占了边角的板块。
沈氏的股票一路飘绿，绿油油地比地里的菜还新鲜。除此之外，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偌大家业的分权情况，但凡血缘上没出五服的所谓“沈家人”全被拉出来抖了个遍。
当真应了江岸当年那句“血缘有血缘的价钱”。
不过生老病死人间常态，沈家掌权人换成谁，对民众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同样的，对有十足把握的当事人沈淮序来说，也不过是等着他签的最后一张病危通知书。
乔澜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最后一张？我们俩又不会有孩子，说不定你还要签我的。”
沈淮序严词拒绝：“不可能，我会先死的。”
乔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好吧，那你先下去置办家业，我去了直接就能住上大房子。”
沈淮序当下没再说什么。他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谁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他晚上睡觉前还是很认真地回复乔澜：“我觉得那样也不太好，我想站在生命的尽头等你。如果地下的日子真的像这两年的‘死亡’一样，我已经适应了，但你没有，你会很害怕的。”
说来唏嘘，本来正是可以肆意玩笑生死的年纪，但阴差阳错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生怕触了霉头，因此互相伪装、争吵、疲惫。
但从沈淮序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是一个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的人，所以对于沈望道，他其实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感情。
当年是沈望道力排众议把李满也带回了沈家，还给外婆缴纳了高额的养老院费用，照理说对沈淮序有恩。
但现在种种果，也是沈望道亲手种下的因。对于沈淮序来说，那些感激和恨都变成云烟，现在这个人只是他名义上的亲人罢了。
人一旦心态平和下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大年初五，江岸在乔澜贴心提醒戴套地魔咒下忿忿登上了飞往东京的飞机。他走后，整栋半山别墅都安静了下来。
沈淮序上午固定做康复，他现在平衡能力已经提高了很多，唐师傅说，只要再坚持下去，到春天会更有起色。
下午有时候会和乔澜窝在他的“秘密基地”里看电影，从恐怖片看到纪录片，每次都在动物世界睡着；偶尔还去花房捡走快要枯萎的花枝做成干花束；更多时候他们会搬一张摇椅坐在屋檐下，正对着小花园，前面烧着炉子煮茶，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还要吗？”沈淮序举着茶壶问。
“少一点，”乔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晚上还要吃饭。”
“嗯，喝多了睡不着。”
如果不是平安把头搭在他的脚上，发出规律的呼噜声，乔澜觉得自己是会怀疑此刻的真实性的。
从某一天开始，他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要孤零零地生活了，或许会从东区的家里搬出来，出国投奔小舅舅也说不定，但只要时间够久，他可以忘记甜蜜和伤痛，变成一个没有伤疤，也没有感情的封闭人。
后来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行。已经做好为一段感情缅怀一生的准备时，这个人又重新出现了。
所以啊，人生际遇，谁也说不清。
乔澜还在愣神，沈淮序忽然把手捂在他的眼睛上，问：“唐师傅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乔澜说：“应该不知道？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那是之前，”沈淮序被他噎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什么，声音发闷，“你那个唐师兄，怎么知道你以前有一个……咳，恋人？”
“什么？”乔澜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有点懵，“院里都知道啊。”
“为什么？是不是你拒绝过谁，他们才知道的？”
乔澜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还能被他翻出来：“啊，拒绝过嫂子给我介绍对象，也算是吧。”
沈淮序眨眨眼：“什么时候给你介绍的？男的女的？”
“女的，”乔澜抿唇笑起来，“干嘛，你都‘死’了，还不允许我再找？这也要吃醋，我拒绝了呀。”
“没吃醋，就是问问。”
乔澜看着他撇过去的侧脸，忍不住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真的没了，就那一次。而且你，死而复生了呀，我的‘女朋友’又回来了。”
沈淮序的耳朵在他指尖慢慢变红：“什么女朋友……”
“好了好了，”乔澜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龙眼，“对了！你好像还没看过你自己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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