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他从来不会难过
“临走之前, 阿妈把最后没能来得及给你的东西补上吧。”
泛着莹白色微光的碎片从女神的胸口被剥离出来。
“这是原初之人的碎片，也是支持我燃烧的火种，更是我原罪的开端。从今往后, 要带着它努力地活下去啊——你必须活很久很久，纵使理智完全磨灭也不可放弃生命，直至下一个接替你的人出现。”
真是无理的要求啊。
炎琅想。
菲尼斯总是这样，从来不顾及他与明心的意愿, 自说自话地将重担强加给他们, 比璃月港最黑心的包工头还要严苛。她是他们的造主, 对他们的能力了如指掌，总是能卡着极限将最后一丁点儿价值都压榨得一丝不剩。
她总是这样。
讨厌又讨厌得很，说憎恨又谈不上, 临到离别之际，却又对她生出万般不舍。殷勤手中线，行人身上衣, 凡人说这叫母亲；殷殷勤叮咛，切切催前行, 凡人说这也叫母亲。菲尼斯是明蕴集之主, 本应列在君之属。君无心，以臣为器，持国立法而牧民。可她偏偏要自以为是，自居为母亲，利用中掺杂着格格不入的温情。
那些孱弱、愚钝、无信的凡人告诉他, 毋需怀疑，这就是母亲。
“为什么不走？你的命星尚未完全被我替代, 倘若我死你还有一线生机，”原初碎片融合时带来的剧痛令他眼前模糊一片, 炎琅仍旧抓着菲尼斯的手腕，力道却因不愿再违逆对方的意愿而渐渐放松，“我们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混小子？待这世间我有千般憾恨，万般不舍……如何甘心离去？”
可她生来是天空岛所造的容器，命运在诞生的那一刻便被写下。她要与深渊为伴，以自己魔神量级的生命作为燃料燃起不熄的净火，深渊一日不绝，净火一日不灭。
她唯一的错误就是任由自己接触到了人类，令原初之人碎片所自带的爱人本能被唤起。也正是这行差踏错的一步，让她最终背离了她的使命，为自己招致高天的诅咒。
可她无法忘却自己抱起第一个人类婴儿时所感受到的那份体温，她无法忘却人类第一次将供奉双手捧上时那发自真心的诚挚笑意。她无法忘却当她带着他们凯旋，看到这些勇武的战士们高举武器，高呼菲尼斯之名时自胸腔中油然而生的那股豪情。
她是菲尼斯，是熔岩与净火的主人。是统帅，是君主，是穆纳塔人与明蕴山民的神。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无法忘怀他们所受的苦难，也更无法忘怀他们近乎绝望的发问：“伟大的菲尼斯，我的神。这繁重的、悲伤的、夺走我亲人生命的苦役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明心慧目那愚蠢的孩子在想要抢夺她的本源，代替她背负这一职责时，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她不知道，她也想要发问。
——伟大的高天，我的造主。这无缘由的、不得摆脱的、不断剥夺我所爱的苦役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菲尼斯的嘴角一寸一寸扬起，音调一点一点落下。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幼子笑。
“如果我只是个凡人……如果我只是个凡人就好了。”
青色的光照了进来。
……
炎琅刚一落地就一把推开了扶着他的人，跪在地上开始干呕。
秘境在他们离开后就已经彻底消失，不管里面曾经有过什么，现在都已经无踪无迹。
秘境消失之后，弹幕终于能够正常出现。空也得以再次看清他们所说的话，在一连串的【这小子没事吧】【这小子不会吃坏肚子了吧】和【这小子不会死吧】的别扭关心里，热心的旅行者决定亲自帮他们问一问。
他刚走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方才如盖世英雄一般从天而降把他们捞出来的魈冲他微微摇头。
空停住了脚步。
他不解地向魈投去目光，在对方的暗示下恍然转头，望向一旁另一位跪伏在地上的红发仙人。仙人此刻半点仙气不剩，身体抖得厉害，手指无意识下将抵着的岩石抓出深深的凹痕。
于是他伸手挡住缓过神来后也想要上前查看情况的派蒙，对魈轻轻点头示意。
——明白了，我不过去。
魈无声道谢。
那边炎琅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单看他恨不能将内脏都一并呕出来的架势就知道他其实并不好受。弹幕正担忧地问着【是不是在秘境里吃了什么真吃坏了】，就听见他气若游丝的一声：“呕……好恶心。”
菲尼斯的权柄，无论吞食多少次，都只能带来强烈的反胃感。
……为什么呢？
因为好孩子不能玩火，更不能吞火？
因为净火焚烧一切污秽的特性，所以与他的身体起了不妙的反应？
还是因为菲尼斯这个魔神本身就已经很叫他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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