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势回想了一番，十年前，也就是她十二三岁左右的时候。
那时候，她好像确实参加过不少钢琴比赛。
有国内的，也有国际的。
各种各样的青少年钢琴比赛。
“是小肖赛。”欧彻直说了。
叶茴声恍然。
肖赛，也就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是国际上含金量最高的四大钢琴赛事之一，参赛者需要全程演奏肖邦的作品。
而小肖赛，顾名思义，就是针对青少年的钢琴赛事。
同样含金量很高。
她擡眸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参加过。
那次是在国外比赛，她记得当年中国参加的选手只有四个人，两个北京的，包括她在内，另一个她也认识，是学校的师哥。另外两个是外地的，她没怎么接触过，隐约记得，都是南方的，一男一女。
那个女孩子表现不错，跟她一样，都拿了奖。
她诧异问道：“当时你也在？”
欧彻露出“你果然全忘了”的表情，有点失望，有点憋屈，忍不住抿嘴盯着她说：“你好好再想想，真的没想起来吗？”
叶茴声面露心虚。
老实说，她要是能记得他，早在刚转学去上海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她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叶茴声顺势狡辩：“男大十八变，小孩子面相变化大，也不能怪我吧？再说了，你不是也没认出来我吗？”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喊她“拖油瓶”的时候，可完全没留情面。
眼神陌生得跟刀子一样。
……还真让她精准踩中了七寸。
欧彻被呛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这事我都道过歉了。”
叶茴声哼了哼，气势上一旦占据了上风，逼问起来就顺利多了。
她继续抱臂审问他：“所以呢？那时候发生什么了？你偷我手稿干什么？”
欧彻：“……什么叫偷，明明是你自己粗心落在现场了，我好心帮你收起来而已。”
叶茴声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呢？你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那时候咱们明明没有交集吧？你该不会也是纯看脸吧？”
欧彻：“当然不是。你那时候……”
他声音一下低下来：“帮过我一次，帮我跟我爸吵了一架。”
叶茴声整个人都透出了茫然。
吵架？
她吗？？
等会儿……她好像，还真隐约记得一点。
当时好像是比赛刚进行到第二轮的时候。
能到这一轮的选手，都已经是最拔尖的一批了，钢琴天赋一个比一个强悍。
那天她刚表演完，下场经过后台，突然听到“啪”的一声。
她循声看去，看到角落里一名成年男子似乎因为争执扇了一个少年一巴掌。
那个少年她不认识，但看他身上正式的穿着，应该是参赛选手，还是个东亚面孔，十有八|九应该是跟她同个赛区来的选手。
当时她大约正是最中二的年纪，想着都是中国人，在国外的地盘上还能被欺负了？
她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主持正义了。
“喂！你这人怎么动手打人啊！？”
“我教训自己儿子不用你个小孩管。”
“你动手打人就是不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你！”
后来她才知道，这俩人吵架是因为那个少年第二轮比赛的时候没有弹奏之前定好的曲目，擅自临场变更了曲目，因此被评委打了低分。
男人负气甩手走了。
叶茴声回眸看向靠在墙上的少年。
他似乎受伤不轻，脸上肿了一大片，五根手指的痕迹清晰可见。
叶茴声走过去，原本想拿手上的矿泉水瓶给他冰敷一下，走近了才发现，他耳朵都被扇出了血，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耳朵里面。
她有点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结果少年只是低头默默摇了摇头，淡漠地说不用，谢谢，你走吧。
叶茴声当时有点不放心。
翻遍自己全身上下，只摸出了一包纸巾，一张创可贴。
她当时把矿泉水和这两样东西都留下了，勉强算是聊胜于无。
这事发生得突然，但也翻篇得很快。
后来叶茴声忙着决赛，以及后面拿奖，事情太多，她便很快把当时那个小插曲给抛在了脑后。
如今面对欧彻，叶茴声依然不太能将当年那个少年，跟面前的他对号入座。
但事情，她确实想起来了。
她意外地顿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慢慢问道：“所以……欧院长当时打你，真的是因为你擅自换曲子？”
欧彻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当年太过莽撞和偏执，默默垂眸点点头。
叶茴声：“为什么？”
欧彻：“……我爸第二轮给我定的是玛祖卡。”
非常欢快热情的一首舞曲，但他那时……并没有弹奏玛祖卡的心情。
欧彻：“那天，是我妈忌日。而且……”
那时候他爸刚走进第二段婚姻。
玛祖卡，是那两个人定情的曲目。
而他居然要在他妈忌日这天弹奏这首曲子，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临场换曲了。
当然，也就等于是自动放弃了比赛。
他爸很看重他的那场比赛。
他那种幼稚莽撞的行为，无异于是在故意挑衅和叫板。
但在他看来，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对父亲的新婚姻示威。
欧彻叹了口气，垂眸说：“现在想想，当时自己挺幼稚的，也挺狼狈的。所以我不太想承认当时那个人就是我。”
叶茴声总算明白了。
难怪他那么顾左右而言他。
好吧，翻篇吧。
她也就不提那些尴尬的部分了。
她抿唇笑笑，问道：“所以呢？你当时又是为什么喜欢我的啊？就因为我帮你出了一次头？”
还是个没头没尾的头？
她怀疑自己当时根本一丁点儿忙都没帮上吧？
欧彻闭了闭眼，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面子里子应该都已经全丢光了，大概再坦白多少也没差了。
他：“……我就是觉得，你当时特别勇，咳……特别帅。”
当时那个手稿被他一直收藏着。
本来想着回国后还给她，但两人天各一方，确实没什么机会。
后来每次参加钢琴比赛，他都会带上它，希望能在见面的时候还给她。
可惜，他们再也没遇到过了。
再后来，就是两人在欧家重逢。
说实话，一开始他真没认出她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人已经得罪得透透的了。
手稿就更还不回去了。
总觉得凭当时他们俩的关系，她很可能还会骂他一句有毛病。
欧彻说着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茴声慢慢地勾起唇角。
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命。
她怎么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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