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宋瑾呆站着问。
孟齐答她:“那宋管事说是柴大官人特意赏的,说节日喜庆,大家一道高兴高兴。”
这理由给的,太随意了。
宋瑾盯着那一包白花花的银子,忽然冲过去,一把抱起来就往后院自己的屋里跑去,身后老陆的声音传来。
“你抱去哪里?那可是咱们挣的,你怎么自己抱着跑?不像话!”
宋瑾不理,径直奔上二楼自己的卧房,将那一大包银子摊在床上。
这么多银子,换做从前,宋瑾指定高兴坏了,可今天不一样,她总觉得怪怪的。
季舒白把气氛弄得怪怪的。
“蔓草姐姐,”春云自楼下跟了上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宋瑾笑笑:“不,我高兴,赚到了钱,我高兴。”
她猜测是柴恒今日看季舒白情况不对,怀疑自己跟季舒白关系非同一般,何况还委托他照应自己,所以赏银给的极为大方。
可是这种误会令她不适。
宋瑾看着床上白花花的银子,不禁想到土地,宅院,更大的酒楼,更多的伙计。一想到这些,便觉得纵然有天大的矫情,在银子面前是不是都该收一收?
可偏偏她的心,不听脑子的话。
她的心在想:季舒白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至少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可是究竟又是放在哪个位置上呢?
朋友?情人?
啊呸!
狗屁的情人,亲都没亲上,算个屁的情人。
宋瑾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成为一个良人,一个尽可能接近季舒白道德标准的良人。
宋瑾读书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觉得只要品行好就能够得到不一样的待遇,从前是这样,即使吃了亏,如今还是没长记性。
死性不改,说的大概就是宋瑾这样的人吧。
宋瑾做出了决定,心里反而轻松了,这天夜里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便开始忙碌起来。
每天早上几人都得先杀鸡,等白切鸡下了锅,宋瑾便不再管了,只交给陈婆子和春云。她自己则带着两个伙计去买牛奶,回来后她就要准备煮奶茶。
每日午后衙门里会有两个差役挑着担子过来,整锅地挑走,第二日再空锅挑回。
午前两个伙计要把白切鸡送到订过的客人家,等回来便要开始洗花生和毛豆,下午他们要做盐水煮花生和毛豆。
眼下正是吃花生毛豆的季节,除去油炸花生米,五香蚕豆,宋瑾又做了盐水花生和毛豆,比油炸成本低不少,酒楼里倒也喜欢的很。
晚上店里要卖酒,她要说书。
宋瑾听了季舒白的话,没有再继续骂宋江窝囊,秦明软蛋,而是换了选题。
她开始了说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苏州城里独一家说番邦故事的酒楼。
她花了不少的时间把记忆中的故事梗概变成一个丰富的充满细节的完整故事,在对着铺子里的人练习了数遍之后,便开始了新的说书之路。
反响不错,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什么意外,除了一件事。
那是中元节后的某天,柴家派人来传话,说柴夫人想见见陆掌柜,有事要商议。
宋瑾没有多想,跟着去了。
柴家的正厅里,柴夫人坐在上首右侧,手中端着一杯茶,带着三只金马蹬戒指的右手在慢慢悠悠地刮着茶沫子,一双眼睛却盯在宋瑾身上,面上带笑。
她今日穿着蓝色棉布衣裳,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不一样了,季舒白待她不一样。
那日柴恒把她叫来席间问话,宋瑾的眼神闪躲,季舒白帮着应付过去,接着匆匆忙忙地散了席,又请自己领着裴姑娘去玩耍,回来听柴恒说起,季舒白要离开长洲县一段时日,托他照应宋瑾。
季舒白什么时候跟这个女人这么亲近了?当初不是义正词严地不肯帮她脱籍么?
眼前人有些手段啊。
“陆掌柜,许久不见了,坐吧。”
柴夫人微笑示意她坐下,宋瑾谢过之后便坐了。
“那日陆掌柜调的那味酒倒是特别,从前不曾见过,听说潘大人也很喜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陆掌柜可否分享一二?”
宋瑾微笑着道:“柴夫人喜欢便是在下的荣幸。”
接着便将那酒如何调制的一一说清,反正厨房诸人都是见过的,只是没说那苹果糖浆的制法。
“这个做法倒是新奇,尤其那糖浆,我觉着味道不错,往后想在家中常用。”
宋瑾不由得心中思忖起来,这是要买糖浆,还是要买配方?还是......
“你回去帮我制一批糖浆来,我要在家中饮用。”
宋瑾自然应下。
“另外我听说你往衙门里供应什么奶茶?”
“是,眼下天气炎热,衙门里头的人到了下午提不起精神,刚好奶茶解渴提神,若是配上冰块,更是爽口。”
柴夫人笑笑:“那倒是,从前你做的点心总是很的保保的欢心。我看这样吧,往后你也给我备上一份,我每日派人去取便是,还有白切鸡,帮我照旧送来,顺便添一道苦瓜酿,我觉得夏日吃着爽口。”
宋瑾一一应下,只是心中奇怪,这点小事,何劳她亲自吩咐。
“你跟潘大人很熟?”柴夫人转了个圈问话。
“并不熟悉,只是上次在吴县偶遇,有幸一道饮酒耍牌,所以喝过一回。”
“哦,是么?”柴夫人有些皮笑肉不笑,低头饮了口茶道:“你同季大人一道出去许久,想必如今关系非同一般吧?”
真是猜什么来什么。
“我记得当初你要脱籍之时,我还托我相公去找季大人,谁曾想被他断然拒绝,没想到如今,你们倒成了朋友了。”
宋瑾忙道:“季大人不计前嫌,愿意提携在下一把,岂敢言朋友二字。”
“有什么不敢的,这可是季大人亲口说的。”
宋瑾从柴夫人的笑意里猜出中元节那日,季舒白应当是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她也不明白到底说了什么,又代表着什么。
“蒙季大人不弃,让在下可以伺候......”
宋瑾这话说的变扭,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柴夫人,似乎不介意一般。
“你可知季大人为何至今都不成亲?”
宋瑾老实道:“在下不知。”
“这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得做该做的事,比如读书科举,比如成亲生子。可偏偏这季大人,极好的年纪,极好的样貌,极好的差事,就是不肯成亲。”
“莫说成亲了,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那日他托我邀请裴姑娘前来,我还当他转性了。如今看来,这转的方向不大对嘛。我看他待你,才是不一般的。”
宋瑾听了这话,并没有觉得多么幸运,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夫人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我眼明心亮,看的清楚着呢,你是有几分手段的。”
宋瑾有些坐不住了,一双手捏紧了膝盖:“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柴夫人t笑笑,还能从哪里说起。
一个根本不愿帮她脱籍的人,还差点儿把她送进牢里,结果转头成朋友了,她才不傻。
“我这是夸你呢,能够上季大人就是有手段。要我说,咱们女人就当有些手段,何况你还是个做生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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