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看着几个小丫鬟喊张鸿安进来擡熏炉,燃香料,摆烘架。
一件件半干的衣裳铺上去,浓梅衣香的味道自缝隙里溢出,宋瑾闻着香昏昏欲睡,干脆歪在矮桌上睡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外头天色暗沉下来,季舒白回屋的时候,宋瑾还歪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
他帮宋瑾紧了紧被子,宋瑾便惊醒了过来,一睁眼昏暗幽室里季舒白的样子隐约可见。
“怎么睡了这么久?夜里要睡不着的。”
宋瑾还未清醒,一脑袋扎在季舒白的肚子上,伸手环腰。
“不知道呢。”
季舒白帮着理了理垂下来的发髻:“快别睡了,陪我用饭。”
宋瑾用脸在他肚皮上蹭了蹭,衣裳的触感没有皮肤好,丝绸也不行。
季舒白见她这副无赖样,咯咯笑了起来,引得肚子一起一伏的,宋瑾趴在上头,脑袋直颠。
“你别笑。”
宋瑾让他不要笑,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叫季舒白一把扯起,命人给她添一件披风,这才拉着人去吃饭。
饭桌上,宋瑾没有提裴姑娘一事,两人说说笑笑,一如往常。
到了日子,宋瑾找了个借口出了府衙,径直往季家老宅去了。
抵达时裴姑娘还没有到,她便叫杜鹃到厨房里准备两样点心出来,自己则坐在厅上回忆着院中往事,不禁有些感慨。
她初见裴姑娘时视她为天仙,恨不得掏空肚子给她带去欣喜,可结果两人却成了这副结局,t待会儿见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尴尬。
但她要见,自己绝不会失约的。
隅中时分,院子外头有人敲门,门子一问,外头答是裴家姑娘来了,便开了门迎进来。
天井里落了轿,宋瑾站在厅里等她出来。
是乳母牵着裴姑娘出来的。
她瘦了些,眉眼间添了许哀愁,见着宋瑾时也没有以往的欣喜,反而眼神闪躲,挪着步子过来行了礼,道了声万福。
宋瑾越发感慨,好好的明艳少女,怎么就成了哀怨的小姐了,脸上却依然露出笑意,请她到厅里坐了,又命人上茶上点心。
“我记得你从前爱吃我做的点心,今日我叫厨房做了,你尝尝可还合胃口。”
裴姑娘苦笑一声,拨动了布丁碗里的小勺子,却没有吃。
“有心事啊?”宋瑾说话声音轻了不少,从前见她时常咋咋呼呼,如今倒成了一个知心大姐姐似的。
裴姑娘放下勺子,轻擡眉眼,看了看宋瑾,又别过头去,更加难以启齿了。
宋瑾最怕遇着敏感小姑娘了,催不得,说不得,得耐着性子慢慢引导着。
“若是不喜欢吃,咱们去花园里头走走?”
深秋的花园唯一值得一看的便是红枫,宋瑾主动拉起她的手道:“这秋天的花园就是没有春天的好看,咱们上次在这里见面是夏天吧,我记得你到湖边去采荷花,给我吓了一跳,怕你掉湖里头去。”
提起过往,裴姑娘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意:“我记得的。”
“那里,”宋瑾指了指花园里的石桌:“咱们第二回见面的时候,我就在那里给你讲故事呢,还给你炸了爆米花,可还记得?”
“记得的,跟旁人的都不一样,干净,还甜。”
话终于多了些。
宋瑾便又提起成亲一事,她猜小姑娘找她是为了季舒白,不然不至于难于启齿,只是不知道究竟求的是什么。
“自打成亲后,我便搬去府衙,来来往往都是些夫人,再也没有从前的自在了。你呢?这些日子可好?”
裴姑娘的脚步顿了顿,自打元宵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门了,要不是她爹娘叫她来求人,只怕今日也出不了门。
“我.....挺好的。”
宋瑾露出一丝苦笑,小姑娘的脸最难拉下,强烈的自尊让她没办法开口跟昔日逗她开心的人乞求。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强求,拉着人在院子里闲聊,只当忘了她有事来找自己。
磨磨蹭蹭了约一炷香时间,宋瑾便说腿脚累了,回厅里喝茶去吧,裴姑娘这才拉住她的手,皱起眉头,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她的哥哥裴琅科举不顺,爹娘也不想叫他再吃苦头,便想来问问季舒白,能不能给他哥哥安排个一官半职的,也不必在府衙,县里或者卫所哪里都成。
苏州乃是全国富庶之地,即使是一个县衙,那也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
县官说着不大,可是县令是父母官,说白了在百姓面前几乎能定生死。就算不是县令,做个县丞之类的,有了官职,家人再做起旁的生意便方便许多。
就如宋瑾,有了季舒白在背后,她做什么都比以前大胆些。
说起来大明的卖官鬻爵之风并不少,然而也不是所有官职都可以卖,更不是季舒白说给就能给的,这件事交给季舒白去办,不是为难人么?
宋瑾有些生气起来,倒不是气裴姑娘提了这个要求,而是这事明明是哥哥受益,却叫一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来空手套白狼。
这裴家的男人,也是够没脸没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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