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陌生的声音,低沉有礼,不似奚醉那般冷冰冰。
“魔君在上,毒医非衣,前来拜会。”
奚醉主动起身去迎,显得非常看重此人:“先生不必多礼。”
闻朝意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被初九轻轻拉住了袖子。
“非衣,魔界最有名的毒医,不是咱们的人,”初九耳语道,“尊上请来查扶摇玉露一事的,所以稍微客气一点,你不用多管,也不要多心。”
闻朝意心道,自己有什么可多心的,只是“非衣”二字,与他们所要调查的裴家……
思考间,奚醉引非衣进了茶楼内。
来者文人打扮,墨色长袍甚是考究,一头及腰的青丝却随意披散着,坠有抹额与发饰。
看上去并非不修边幅,而是爱好索然。
他的目光扫过封恭与初九,最终落在了闻朝意身上。
奚醉向他介绍道:“这便是我所说的那位同行仙修,他的一切行为和安危都由我来负责,先生无需顾虑。”
“魔君亲自带队,我能有何顾虑,”非衣无所谓道,“只是这位小兄弟,眉眼生得有些似我一位故人。”
闻朝意闻言一愣,他以纱蒙面,对方若未施术法,应该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仅凭一双眼睛,就能断定似某位故人,要么是对故人的模样熟悉到铭刻于心,要么就是单纯的套个近乎。
只是奚醉没有追问的意思,闻朝意便也未多言。
没人接这个话题,非衣只好继续问道:“何时出发?”
“尚早,”奚醉说,“先和你们讲讲我查到的东西,以及大致会去到什么地方。”
初九起身为几人沏了热茶,很浓,大约是真的担心闻朝意熬不住,会在境中睡着。
奚醉则拿出了一个空瓷瓶,道:“这个里面曾经装的是失传灵药,扶摇玉露,我自城中一处禁止进入的废墟中寻到,那里曾经是裴家祖宅所在。”
“禁止进入?”闻朝意好奇,“官府禁止的吗?”
“嗯,对外宣称是因裴家一夜之间被邪魔屠杀满门,废墟中含有大量魔念和悲怨,但此地风水不易落阵,只能等其随光阴慢慢消散,故而禁止任何人进入。”
“那实则呢?”
“实则的确也有些亡魂所成的悲怨,但并未到形成恶灵伤人的地步,”奚醉说,“风水也并非全然无法落阵,你认识的人中,如蔺泠,就能以琴曲为其落下镇魂之阵。”
闻朝意明了:“所以,官府是不希望有仙门介入此事,他们在刻意藏着什么?又或者,他们也想从裴家祖宅中寻到什么?”
“聪明,”奚醉轻笑了一声,“我使了点特殊手段,引出一抹亡魂现身,问了点事儿。”
这应也是某种禁术,闻朝意并不了解,也不打算多问,只道:“问出了什么,有关裴家为何被灭门,还是裴家是否有遗孤?”
“两者皆有,那抹亡魂自称是裴家少主的护卫,忠心耿耿,因目睹少主被杀而满心悲愤,四十余年都不曾消散,”奚醉道,“我花了些功夫才制服他,并从其口中得知,裴家灭门,正是因为扶摇玉露这味灵药。”
他说着,将手中的空瓷瓶放到了茶桌上,洁白的瓷瓶看不出任何特殊,其中药气全无,看不出半点线索。
闻朝意问:“是同行嫉妒,还是这味药惹了不该惹的人?”
奚醉想说他也不清楚,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都不是,就单是因为这味药在骨香配方中非常重要。”
闻朝意惊讶地擡眸,说话的,正是刚来赴约的毒医非衣。
奚醉轻点了一下头,饶有兴趣道:“先生果然是裴家人,按理说,我给的那点好处,你应当根本看不上才对。”
“是,裴家灭门时,我尚不足五岁,与我的孪生姊姊一同,随母亲回娘家省亲,才躲过一劫,”非衣道,“我不过是裴家一支旁系,未能接触灵药秘方,也因此不在追杀之列,可母亲和姊姊却不曾有这般好运,返家过程中,还是被奸人掳去,只来得及将我藏在水边芦苇荡中。”
“而后你被魔界臭名昭著的毒老捡了回去?”奚醉问,“这些年,你其实一直在查裴家灭门的事情?”
“那老东西虽然变态,倒也教了我不少东西,好在他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功法大成那日,还是依照计划,亲手毒杀了他。”
非衣说这段话时始终是笑着的,语调温和,眼神却如淬毒的利刃。
闻朝意静坐于一众邪魔中,突然想到,也许这才是魔最为真实的一面。
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恶,也都有属于自己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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