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意想去触摸那个罐子。
他想尽可能了解与骨香有关的一切,想知道奚家都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想看看奚醉当年受过的苦,也想再多看一眼自己的生母。
罐子里装的,毕竟是裴秋水封存多年,留给他这个“有缘人”的回忆。
“可是,”闻朝意说,“我在枯地中激活回忆,会不会加剧红纸人们的袭击?二爷要应付它们,还得维持功法起式,以防我陷得太深,会不会太累?”
奚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擡眸看了眼天际。
借着他的视野,闻朝意看到了一轮月色圆月,正高悬于阴沉的天空中,将四周弥散的雾气也映作了血雾状,诡异可怖。
“枯地乃是境通往冥界的入口,朝意,实际上,你已经陷至了最深处。”
所以闻朝意从柳家院中消失时,奚醉才急不可耐地打算烧毁此境。
他以为闻朝意会深陷枯地直至窒息,若非找不到枯地所在,那一刻,他甚至有陪对方一同跳下去的荒唐念头。
但闻朝意却自己清醒过来,思维清晰,认知明确,看不出任何不适。
奚醉之所以单方面关闭了共知,除了不希望小仙修担心外,的确也是,不敢让对方分心。
“那我,”闻朝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征得同意,“去触那个罐子了?”
“去吧,”奚醉轻声说,“保持运功,让我知道你还安好,顺便,我也想看看……”
最后几个字掩在琴音中,模糊不清。
有新的红纸人出现在院中,奚醉便关了给闻朝意的视野与声响,提着剑再次加入战斗。
闻朝意睁眼,对桃娘轻点了一下头,道:“他同意了。”
桃娘已等了他好一会,没有丝毫不耐烦,还饶有兴趣地通过他的脸色,脑补了一番二人之间的交谈。
听他如是说,便将锦盒连带瓷罐放在了案上。
还好心找来一张软椅,让闻朝意先坐下再伸手,以免昏过去时脸先着地。
“请吧,小少主。”
“多谢。”
闻朝意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触摸小瓷罐时,依旧没忘了运功。
他猜到的奚醉想说什么。
与他同样,奚醉也想见见自己早逝的生母。
***
回忆开始于一片暖黄的光线中,四下静谧,能听得到针线穿过绸布,再绷紧时,所发出的细微响声。
应是夏夜,窗外无声下着细雨,房中掌了灯,映出女子的身影,正一针一线绣着一件小衣裳。
忽地走廊外由远及近传来轻快的脚步,女子擡眸,闻朝意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柳眉凤眼,轻点朱唇,青丝高绾,做妇人装扮,衣衫轻薄宽松,却也看得出小腹微隆,怀有身孕。
气质恬静柔和,清高淡雅,眉眼不似奚醉,倒有几分像大少爷奚醒。
“夫人,您怎么抢了我的活做?”
屋外的年纪稍小的女子轻推开房门,闻朝意仅是一瞥便知,那正是在奚夫人身旁做贴身侍女的裴秋水。
奚夫人手中的针线不停,笑说:“你每日需打扫房间,整理衣物,还得替我准备饭食,哪来的时间做这些?”
“您怀大少爷时,我不也忙过来了?”裴秋水倒也不抢她手里的活儿,变戏法似的从小荷包中翻出了一袋糖糕,道,“外人经手的吃食我放心不过,这府中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这孩子胎死腹中呢。”
奚夫人并未反驳,只道:“老爷年近五十,膝下却仅有阿醒一子,她们着急,也是应该的。”
“着急自己生去啊,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嫉妒夫人有什么用,”裴秋水不满地嘀咕了两句,“这奚府中啊,见不得光的东西可越来越多了。”
她应是想要暗示夫人,奚家家主正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却碍于夫人的娘家兰家,与村中各家并不在同一战线,而无法明说。
奚夫人似乎并未听出她话中有话,直言道:“你知道,我与老爷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听从家中的意思,与奚家联姻,他在何处拈花惹草,与何人拨云撩雨,我都不在乎,只要阿醒与腹中孩儿安好,便心满意足。”
“大少爷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去修道,也没能陪在您身边,”裴秋水说到此处,有些不太高兴,“也不知二少爷天赋如何?”
“我只希望他能平平淡淡度过此生,有居所一间可避风雨,心上人一位可知冷暖即可。”
奚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叹息说:“只是,老爷找修道者看过后,说他天赋极可能比阿醒还好,打算取名曰奚醉,送去与其兄长一同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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