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药物与骨香混合后，出了问题，还是那晚的恶行，毁掉了祁无忧清透的魂相。
总之酒水喝入肚中后，他不曾中毒身亡，却也无法炼化骨香。
“难怪啊，”高胜鹤恍然大悟，“难怪那俩姓李的不许璞璞离山，得知他被二爷……咳咳，更是怒不可遏。”
闻朝意瞪了他一眼，示意还有外人在，不可说得太过仔细。
奚醉问：“既然你已无用，他们为何不杀了你灭口，反而推举逆坐上了掌门之位？”
“因为我想要活下去，想报仇，想手刃那三个恶徒，以免有更多师兄弟，赴我的后尘，”祁无忧道，“当时我的修为和剑术还未受影响，思来想去后，假意顺从他们，当了他们手中的棋子。”
他选择了和柳雾同样的路，但却不如柳雾幸运。
没有九重炉鼎的小师弟，也没有对小师弟一见钟情的魔君大人，四十多年前，胆敢反抗长老的，只有他一个人。
三个长老不是没想过他有反心，而是手握着能控制他的解药——那混入过药物的骨香虽无法炼化，却会使得祁无忧每隔三十来天，身体燥热难耐，难以用修为抵挡。
就像是如今提供给柳雾的骨香解药一般，三个长老不信任任何人，只以这种威胁性命的手段，控制着手中每一枚棋子。
“最初这三人还算齐心，符修长老谋财，阵修长老好色，登长老提供给他们，”祁无忧回忆道，“后来随着裴家灭门，扶摇玉露失传，骨香的生意变得愈发难做，由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三人，很快就生出了嫌隙。”
无非是相互嫌弃彼此做的事少，分的钱多。
祁无忧三十五岁那年，也是他被害的第七年，上一任问君山掌门因“病”去世。
他无从探寻前任掌门的真实死因，只是在师弟师侄们的爱戴，以及三个长老的暗箱操作下，坐到了那个他并不期盼的位置上。
而后，做了十五年的傀儡掌门。
身为掌门，却从未收过任何一个弟子。
“这期间你都未曾尝试反抗吗？”柳雾实在忍不住反问道，“你没有想过将这一切，告知自己的师父，那个比登长老资历更老的剑修长老吗？”
这话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斥责，但祁无忧并不生气，只是惨淡一笑道：“你并非邪魔，而是仙门弟子吧？你真以为，剑修一脉，就是干净的吗？”
柳雾一愣，想反驳自己能确定，至少剑修护法洛开霁是完全干净的。
却又意识到并非洛开霁干净，就能代表其他的剑修也都干净。
那位行迹成谜的剑修长老，柳雾其实只见过十来面，上一回见到真人，还是十三年前封印越空山那会儿。
祁无忧说：“我任职掌门的第十五年，仙门寻境大会上，一队卜修想到了仙境所在，其实他们并非无门无派，他们是我瞒着三个长老，在山下记名弟子中，挑出的五个最有卜算天赋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当时的问君境其实是你发现的端倪，并暗中指示五名卜修，以邪魔的术法找出了大致的位置，”奚醉皱眉，“那你为何当时未直接进入仙境？”
没人知道仙境里有什么，也没人能肯定此境一定是青宿上仙所留。
但对于祁无忧当时的处境来说，进入仙境，有可能得到上仙遗留的术法秘籍或法器，用以与长老抗衡，也能有些胜算。
他既暗中布下人手，为何不在寻得此境后，立刻进入其中？
“当时，我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与他们抗衡的能力，便打算将此事告知我敬如养父的师父，”祁无忧道，“如果他肯陪我一同入境，最好不过，如果他拒绝，也至少可以将我十五年来暗中调查到的，三个长老炼制骨香的证据，交到他手中。”
他敬爱这位师父，甚至自己没拿到确凿证据之前，不肯将对方拖入浑水中。
他以为师父和自己年轻时同样，一心向道，才不曾过问其他三个长老的行径。
却不曾想，他向师父讲述完一切，并引对方来到问君境附近后，对方却将他，用缚仙索捆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我还未拜入仙门前，就知道骨香一事，并为三个长老的行为，提供便利。他的观点很简单，只要不打扰他修道飞升，旁的事情，是非对错都无所谓。”
祁无忧笑着摇了摇头。
“他清楚那三个恶棍对我做了什么，只是念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并没有加入其中。而在那日，他知道我有反叛之心后，于这山洞里，对我做了同样的恶行。”
说这些话时，祁无忧语气很淡，像是在笑，眼角却低垂着，没有瞳孔的白目中，藏着浓烈的死念。
闻朝意突然明白，为何被困的二十三年里，祁无忧再未试图反抗或逃走了。
他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也同样伤害了他。
原来无论尘世还是仙门，都不曾有，属于他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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