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操控,断线的傀儡,只要灵气未耗尽,依旧能遵循其主的意愿,守于境中,”奚醉解释说,“璞璞见过,桃娘所留之境中,貌似长老的红衣人,也是这么一种留境傀儡。”
闻朝意好奇而谨慎地凑近看了眼龟傀,不料对方也转过头来,睁开了一双沉寂的巨眸,与他对视。
这下连小仙修都被吓了一跳,嘀咕道:“它和那个红纸人好像有些不一样,我觉得它有自己的思维。”
“的确,”奚醉思索道,“它的状态更像我的狼傀,但我做不到将自己的分魂独立出去,留在境中百年,看来秘法还有许多我们未知的玄妙之处。”
如此讨论着,那巨龟毫无催促的意思,只缓慢地把脑袋伸了过来,将头上顶着的那尊青铜鼎底部暴露在了四人面前。
一尺多长的铜鼎内侧,用与石碑上同样的笔迹刻着古字。
齐万松辨认了一番,念道:“上面写着「受谴者,以血入鼎,龟傀载行」。”
这话很是直白,奚醉不多言,以短刀划开手掌,将流淌出的血液滴入青铜鼎中。
这东西大抵是个法器,滴入鲜血后并不聚集,而是沿着纹路,如同溪水分流般散开。
待到鼎身内外的纹路皆被鲜血填满,巨龟突然直起了脑袋,用两只前爪扒住了河滩。
“这是,”高胜鹤犹豫道,“让我们上去的意思?”
奚醉随手缠了道绷带止血,大步跨上龟背,见其并无拒绝反抗的意思,才对闻朝意伸手道:“来。”
闻朝意便也乖乖上了龟背,高胜鹤与齐万松紧随其后。
龟背约五尺来宽,供三名成年男子平肩而立刚刚好,四人就显得略有些挤了。
加之凸面并不适合站立,想要减少落水的风险,最好是能坐下。
“璞璞你要不坐二爷腿上吧,”高胜鹤提意见道,“没法啊,上仙只给了三个人的位置。”
这也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毕竟他的个子最小,奚醉不介意,闻朝意就也没有拒绝。
四人刚一坐稳,巨龟便立刻划动四肢,向上游方向逆流游去。
它的速度并不快,但飞溅起的水花还是不免会沾到四人身上。
好在穹顶上一线天所投下的暖阳,始终能映照在河道上,仿佛计算好了一般。
哗啦啦的水流喧嚣却并不吵闹,两侧河岸上的植被足有半人高,风拂过时,如浪潮般倾倒。
点点荧光飞舞在花丛与一缕缕阳光下,不知是山中蜂蝶,还是凝聚成相的灵气。
伴着巨龟,游过了这片梦境般的美景,一路朝黑暗的尽头行去。
闻朝意靠在奚醉温热的怀中,小声问道:“二爷,天谴是烙在魂相上,随着魂魄一同轮回于世间的吧?”
“是。”
“那为何……”
为何「受谴者,以血入鼎」?
“可能是无论有没有那道‘生’字改命,我命中都将服下九重骨香。”
青铜鼎辨别的,是血液里掺杂着的九重骨香。
奚醉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在原本的轮回里,他该是个父母双亡的天煞孤星,背负着满身天谴,却有着极为清透的魂相。
他会在幼年时被问君山捡回来,养做九重炉鼎,就像闻朝意所经历的那种。
待仙门炼出九重骨香后,掺入饮食中,毫不知情地服下。
因身体无法承受骨香之毒,在问君山巅堕道为魔,被长老护法们追杀。
逃亡至鱼眼附近,与关系甚好的高胜鹤和齐万松一同发现了问君境,情急之下,藏身其中。
如果没有生在奚家,没有生母兰露做炉鼎,他不会那么早就服下九重骨香,不会被遗弃在魔界入口,也不会误入蜃窟之中。
更悟不出红莲业火,做不了当世魔君。
或许他本该是个傻兮兮的仙修弟子,双目天盲,注定被天谴折磨,被歹人残害。
连上仙推演时都看不下去,留下这处仙境,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原本的命运,大抵就像头顶上的这道一线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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