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因强迫而来的嫁娶,这鸽笼一般的小院,生生逼死了一名原本可以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的女子。
“恐怕是没有,”闻朝意道,“绝笔信中的意思是,苏姑娘被强抢之后,受尽了奚骛的虐待与折磨,因为不堪痛苦,才选择了自缢。其中能看清的部分写有,‘自去年四月初二嫁入奚府后,再未见周郎,想来已有三百五十四日半’。”
三百五十四日半,她仔仔细细数着每一日的煎熬。
闻朝意凝望着那封绝笔良久,也想问既是如此,那墙角处探出的红杏,又是何意?
他刚打算开口,书柜上方就因花笺被抽走,平衡不稳,而掉下来两幅画卷。
奚醉擡手接住,随手找个张空桌,展开铺平。
画卷不大,却十分精美。
一幅画的是街巷间回眸的姑娘,鬓间贴着杏花钿,目光灵动,顾盼生姿,署名为“苏倚云”。
另一幅则为端坐着的夫人,打扮华贵高雅,面带笑意,衣襟间绣有一枝红梅。
两幅画像中的女子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却并不似亲眷。
“这幅画像曾我见过,”奚醉指了指那位夫人,“奚骛的原配正妻,叶家大小姐,叶绯。据传当年奚骛当年杀兄弑父,只为娶她为妻,却又因叶小姐婚后对他极其冷淡,而怀疑对方与外人私好,百般折磨,才导致叶小姐郁郁而终。”
叶绯死后,奚骛查遍了所有与她有交集的男子,始终没能找出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外人。
故而一度懊悔自己错手害死了心爱的女子,并不断地在民间,找寻挑选与叶绯相貌神态相似的年轻女子,代替那抹少年时的心动。
可是抢来的女子早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奚骛无法接受,便有一次激起了,当年怀疑叶绯与外人私好的回忆。
将这些懊悔、痛恨和猜忌,都以折磨的方式,强加到了无辜女子的身上。
以至于苏姑娘自缢而死时,都没来得及见周郎一面。
闻朝意听得难得想要骂人,可惜还未开口,走廊尽头便传来了一声巨响,身处的小楼也随之颤动起来。
“雨停了,”奚醉道,“留境者虽说并无修为傍身,但这段回忆中带有强烈的绝望和怨恨,恐怕枯地将蔓延得极其迅速。”
一旦幻相上演,枯地蔓延,就距离此境崩塌不远了。
书房中并未寻得去往其它奚府境的通道,依照奚醉的推测,其大概率还是在那间锁住的房间中。
闻朝意于晃动中努力站稳了身形,问道:“走?去那边看看?这声音像是铁门倒下所发出的。”
奚醉便也不再纠结书房中未看完的内容,先一步闪入走廊中,与一道突如其来的虚相擦肩而过。
尚在书房中的闻朝意一愣,迎面进来的虚相,是位年轻男子,仆从打扮,周身却有股谦和的书生气质。
男子似乎头一次来此,全然不熟悉楼中构造,行迹鬼祟,见书房内无人,似乎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地四处看了看。
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桌案上的绝笔信,口中低声唤着:“杏儿,你在吗?别躲着我,让我见你一面。周家只剩下我了,你弟弟木子,也被高人相中,接去了问君山修道,奚家已经没什么能威胁我们的了。”
闻朝意为了不挡住虚相,影响观察,朝书房外走了几步,停在奚醉身旁,道:“他是周郎?”
“看样子是的,”奚醉道,“一会儿他若是看到绝笔信,恐怕会情绪崩溃,冲向走廊尽头的房间,造成更多更大的震动。我们最好能在此之前,找到去往其它境的通道。”
事不宜迟,二人立刻动身,向最里侧的房间跑去。
闻朝意问:“既然是去往其它奚府境,要找寻的,是否是苏姑娘与周郎与府中其他人的因果关联?”
奚醉应声道:“是,你有什么头绪吗?”
最里侧的房间的铁门,向外倾倒于走廊地板上,闻朝意踩了上去,在刺耳的摩擦声里,看清了房间中的景象。
容颜姣好的女子,满身伤痕,鬓贴杏钿,发绾云髻,双目紧阖,朱唇张着,被粗壮的绳索悬吊于横梁上,像是才刚刚断气不久。
而放眼望去,整个房间内,皆是折磨犯人时才会用到的刑具,枷锁、铁链、鞭子、蜡烛……一应俱全。
闻朝意来不及一一分辨,回答道:“方才听见周郎提起苏姑娘的弟弟,名叫‘木子’,被高人相中,接去问君山修道,结合境中为三十多年前,仙门当年的名册中,的确有一名弟子姓苏,小名木子。”
奚醉知道他无聊时,翻看过问君山自立派到如今,三四百年来的弟子名册,遇到较为出名,注有生平事迹的那些,还会记得一二。
便问道:“你认为这位木子,最终也与奚府有关?”
“应该是有关的,”闻朝意道,“因为名册上记载,他是越空山收过的唯一一名傀修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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