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145 永远的白月光（2） 经历了六……
夏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语气很平静。
但是连景却从这个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迟疑。
这个问题，夏无表面上不是问他，而是在问自己。连景擡眼看向面前的夏无。
他同夏无接触得不多, 但在C大上过几次课之后, 连景便知道夏无的性格是冲动的、带着点少年意气。
所有人都说夏无像只快乐小狗，只要感兴趣的, 他都会尝试一下, 所有人都说他爱很短，就像是过眼烟云。
“没有人能定义我的热爱能持续多久。”连景低声说道, 就像他以为他自私自利，向往天才所看到的世界，但是现在越往高处前行, 他越能感觉到使命感和责任感。
“我自学芯片学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连景学习了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的时间甚至比他重生的时间还要长。
他再次默默无闻，几乎所有人谈起他，都会说他很勤奋, 但从来没有人认为他在芯片研究生有天赋。
换做先前，这样的“籍籍无名”足以令他窒息，尤其是在现实里同他相识的人, 此刻依旧还在聚光灯下。
但那三年他甘之如饴。
连景说出这句话时，夏无的目光便落在连景的身上, 他打量着连景, 随即他的嘴角轻轻向上扬起, 他翻动了一下手中的资料问道：“那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夏无转动了自己手上的笔，他的身体向后靠去，低声问道：
“如何建模7n工艺中离子注入与应力场的耦合？”
这是“掺杂与离子”的相关问题。
连景顿了顿，在夏无问出问题的那一瞬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转得飞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的脑海里便出现了答案。
连景知道这三年他很努力，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水平和能力。在没有老师教导的情况下，他很难将那些晦涩的知识点学习得如此通透。
这是因为他选择了A的缘故吗？
或许是连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夏无将手中的简历推还到了连景的面前。
然而他的手指刚准备离开连景的简历，下一刻他便听到连景低声回答了起来：
“注入损伤导致晶格畸变，应力场反作用于杂质扩散……”
连景回答得很细致，这让夏无的动作微微一顿。在确定答案无误后，夏无又状似若无其事地将连景的简历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只不过这次他问的是掺杂与离子的化学问题。
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他没有想到，连景竟然能够回答出来。
这已经不是能力不能力的问题了。
这是天赋问题！
这至少说明，在他研究掺杂与离子的相关问题时，连景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节奏。
这让夏无再次看向连景面前的简历。
连景的简历比较单薄，只有一个工作经历，而且成绩并不突出，在岗期间，无奖项，无晋升。
但偏偏夏无从这里面看出了无数的可能性。
“欢迎你的加入。”夏无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同连景紧紧相握。在握住连景手的那一瞬间，他若有所感，擡眼看向连景低声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的这句话，连景微微擡起眼看向夏无。
夏无的那双狗狗眼满是困惑，像是要从连景身上得到答案。然而连景只是笑了笑，将自己的手从夏无的手中抽出。
“之前去C大听过几次课。”
“是吗？”夏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无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指腹摩挲着残留的余温。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连景的这个回答时，他心中有些烦闷。
为了缓解这未知的情绪，夏无道：“你家离这里远吗？如果远的话，你可以搬过来住。”
夏无的实验室在A大郊区，这里的房价很便宜，但周围没有什么基础设施和居民房，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来到实验室宿舍住。
对此连景接受良好。
他回去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车来到实验室里。等到正式工作后，连景这才确认自己的猜测。
夏无所研究的正是掺杂与离子，这所谓的掺杂与离子是芯片的关键工艺，两者通过化学原理与数学模型的结合，解决纳米级尺度下的原子级控制难题，直接影响芯片的性能、消耗和可靠性。
之后的几天，夏无一连串又面试了许多人，直到三天后，连景的团队才正式成型。
连景开始第一次接触5n芯片的相关实验。在这次实验中，连景第一个接触的便是建立阈值电压波动的模型。
这个模型很难。
他的物理机制极为复杂，因为5n节点器件尺寸接近电子波长，需同时求解薛定谔方程，计算量极大，同时还需要考虑到多物理场耦合。
极具挑战性。
连景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组员，毕竟他经验不多，需要其他人带才可以逐步走向正轨。
连景并不介意这件事，他是第一个到达实验室也是最后一个从实验室里离开的。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经历了又一场失败后，连景这才发现他们的组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等到他再次从实验室里出来后，便看到夏无蹲在他的实验室门口，他睡眼惺忪，好像要睡着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连景关闭实验室大门的动作轻了下来。然而就是这样的动作，让夏无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粉色头发，朝着连景打了一声招呼：“你终于结束了？”
“你在等我？”
连景很想趁这个机会刷刷好感，但事实上他的大脑、他的神经都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只想踢踢自己脚边的夏无，让他让开。
夏无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连景的排斥一般，朝着他靠近：“连景，你要不要当组长啊？”
“我？”连景听到这句话后，睨了一眼面前的夏无，他感觉对方还没有睡醒。
在同这么多实验员接触后，连景能深刻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他更知道知识和经历更不可能划等号。
他甚至在同夏无和其他实验员聊天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说芯片相关的实验室招收人才的标准可能同其他实验室不同。
失败经历越多的人，他们越会需求，因为这些人都交了学费。
“对，你。”
既然开口了，夏无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此刻连景才发现夏无比他高了一个头。
十年后的他是不是又长个了？
夏无说道：“因为除了你，其他人都跑光了。”
而且他也不是无条件选连景的，但凡来过他实验室过的人都曾经同他说过连景的潜力很不错。
他几乎就是为科研而生的天才，但凡同他说过的错误，他从来不会犯第二次。
夏无等待着连景的回答，他那原本明亮的狗狗眼此刻在这一瞬间黯淡了下来，连景仿若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一只落水小狗。
夏无确实有点难受，他这几天一直在质疑自己。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学化学，没有任何在化学上的天赋。
这并非凡尔赛，而是他的真情实感。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化学上没有天赋，如果换个人来，会不会更好。
所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无其实也已经做好了连景会跑路的准备。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连景的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立刻答应道：
“好啊。”
“什么？”夏无擡眼看向连景，便看到连景轻声说道，“但是现在的人手确实不够，还得招人。”
“好，我再去问问我的师兄师弟有没有人。”
夏无很快就去忙活了。
等到人多的时候，夏无就没有亲自招聘了，他基本上都只是负责最后一面的面试。
而现在他带上了连景同他共同面试。
连景百忙之中挑选了几个人同他共同进行研究，偶尔夏无同他沟通的时候发现连景并不担心失败了会如何。
他永远相信他和自己能够成功。
说实话，夏无都没这么自信过。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等到实验情况变好后，夏无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半年后的某一天，就在他擡步要去会议室开会时，他拿到了他们这次的实验数据。
夏无反反复复看着那实验数据好多次，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成功了，就在他迈着雀跃的心情站在会议室门口正准备推门而入时，便听到会议室里的那些实验员在谈论他和连景。
往常这些一脸死样汇报工作成果的实验员此刻正讨论得兴高采烈，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夏无的脚步声：
“你说连组长是不是喜欢夏负责人啊？”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我记得连组长曾经说过，如果有人能解决5n掺杂与离子问题，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夏负责人。”
“说实话，看到夏负责人失败这么多次，我本来都要跑了，但是看到连组长还在这里，我想了想还是留下来了。”
原来……连景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夏无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心中生起隐秘的雀跃，他的心中有一颗深埋许久的种子，在这一刻好似落地生根。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连景的声音从夏无的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会议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夏无轻咳了一声，企图收敛起自己嘴边的笑容，但在转身的时候，那点喜悦还是从他的眉眼间溢散出来。
他转头看向面前的连景，相较于两年前的连景，现在的连景看起来更成熟、更清冷了一点。
因为连续几个月的加班加点，他根本没有时间出去剪头发。所以，连景不知道从哪找出了小皮筋，将自己过长的头发绑了起来。
他漂亮的眉眼完全显露出来，眼尾微微上扬，他整个人就像是高山之上被雪浸润过的松枝，看上去清瘦而又孤高。
夏无站在原地，看着连景睨了他一眼。连景的瞳孔很黑，看人的时候就好似被雨水打湿的琉璃，透亮而又深情。
被连景看了这一眼，夏无便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
他的大脑忍不住思考起来，自己昨天是睡在实验室里的，所以是不是也很邋遢。
那这样的话，连景会不喜欢他吗？
紧接着，他感觉到连景的目光向下，他感觉被连景目光扫过的地方，此刻都变得滚烫起来。
夏无看到连景朝他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当他的手指落在连景掌心的时候，他看到连景疑惑地看向他。
“想什么呢，我要的是实验报告。”
连景伸手便从夏无的手中拿过了那份实验报告，实验报告很厚，但连景看得很仔细，直到看到最后时，他猛然看向夏无说道：“成功了？”
夏无：“成功了。”
夏无本来想上前一步，离连景更近一些，却不曾想会议室的那些实验员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冲了出来。
他们冲到连景的身边，看到连景手里的实验报告。他们看的速度可比连景快多了，直接一目十行。
等看到最后结果时，他们欢呼出声！
尖叫声、发狂声响彻整个大楼。
这些实验员的直接挡住了夏无前进的步伐。夏无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这些人横亘在他和连景之间。
这让他微微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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