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前贺长夏紧张得不行,陈寻雁看出她的焦虑,主动提出留下陪同。
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陈寻雁身上,“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陈寻雁答得坦荡又自然,“我是她的监护人。”
听见她的回答,贺长夏望着手心的伤口,轻轻扇动了睫毛。
她还以为陈寻雁又要说是自己的姐姐,这几年她好像想出一个新称呼。
护士准备上药的时候,贺长夏忍不住扭过头,虽然不是抽血,但是从小到大抽血带来的坏影响已经刻在记忆里,一来到医院就有点害怕。
陈寻雁见状擡起右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靠在自己腰侧。
“别看。”
眼前一片漆黑,其余的感官却更加灵敏起来。
比如嗅觉。
沾着碘伏的棉签接触到伤口时,贺长夏痛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陈寻雁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轻回应:“我在呢。”
贺长夏忽地平静下来。
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夏天,父母离婚的那个夏天,在医院里,她因为害怕喊出的“妈妈”。
四年之后的夏天,又是在医院里,为什么,喊的是陈寻雁的名字呢?
她们不是已经分开很久了吗?
贺长夏在心里追问,但没有答案。
手弄伤了是没办法再骑车的,陈寻雁在医院门口叫了车,贺长夏乖乖在她身边等着。
反正都要去一个地方的。
她看着自己裹起来的双手忍不住举起来端详,“这样好像猫咪爪子啊,白色的肉垫。”
她一边比划一边笑,但陈寻雁笑不出来,她双手插兜,身边的气场有点低落。
“我下次……不会再跟着你了,下次你骑车的时候,当心点。”
“啊?”贺长夏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意思?”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讲这样类似要失联、断交的话?
陈寻雁垂眸看着她手上洁白的纱布,“要不是为了躲我,你也不会受伤,对不起。”
“啊?”贺长夏头顶上的问号更大了,等她反应过来陈寻雁的意思后,她急忙举起自己两只裹着纱布的手左右摇晃,“不是不是,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走神了,而且那个车从后面过来的,超车也不按喇叭,我后面又没长眼睛,这怎么跟你有关系?”
陈寻雁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贺长夏以为她没听清,挥舞着爪子又要再解释一遍,“真的跟你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呢……”
“那……”陈寻雁突然打断她,向她的位置逼近了一步,“你没有在躲我吗?”
贺长夏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无论她回答“有”还是“没有”,好像都不对。
好在车来了,司机在不远处按着喇叭,贺长夏擡起自己臃肿的手问:“是那一辆吗?”
陈寻雁没有追问,收回了目光,淡声道:“是。”
她们坐在车后座的两端,关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复杂。好像中间不是隔着一个座位,而是隔着音信全无的三年。
贺长夏在心里轻声回复:“没有。”
如果有的话,她们今天根本不会碰面才对。
“你晚上吃什么?”
“嗯……随便吃点吧。”贺长夏一边回答一边想,她不会还要跟自己一块吃饭吧。人家帮了忙,按道理得请她吃个饭才对。
但陈寻雁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叮嘱她忌口。“先暂时不要吃油腻辛辣的东西,海鲜之类的发物也不要吃,不利于伤口恢复。”
“哦。”
“今天先不要洗澡洗头了,伤口不能沾水。”
“嗯嗯。”贺长夏一边应,一边又忍不住想到小说里那些情节,她不会要帮我洗吧?
可能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古怪,陈寻雁忍不住打趣她:“又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
贺长夏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什么小说?我上大学以后基本就没看过小说了好不好?为了好好学习,我都快把小说戒掉了,现在流行的热梗我都看不明白了。”
她这几年,勤勤恳恳,为了绩点吃了不少苦,为学习熬的夜比以前为小说熬的夜多多了,可听不得别人说这样的话。
陈寻雁轻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功?让你好好学习还跟我闹脾气。”
贺长夏也笑,“那时候不懂事。”
第一次谈恋爱,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只想跟喜欢的人天天腻在一起,没想过未来和前程这么远大的问题。
这些问题她是在分手后才开始想到的,想到的时候,慢慢开始才感觉到了一点遗憾。
就像人在冬天开始怀念夏天的太阳时,夏天已经结束了。
她们的谈话内容略显暧昧,前方的司机悄悄通过后视镜打量。那一瞬间,仿佛噩梦重现。
贺长夏的笑意一下僵在脸上,好像被蛇盯上,背脊爬上一阵寒意。
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看窗外。
陈寻雁发觉她的情绪变化,侧了侧身子,挡住司机的窥视。她擡手轻拍了拍司机的车背,“师傅,请专心开车,注意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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