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听了近一分钟,全是小女孩们“震惊”“不敢相信”“怀疑人生”等基本没有信息量的闲言碎语。
外面传来水龙头的簌簌声,几个女学生陷入短暂沉默。
林鹿正想着,等她们走了,自己再出去。
突然听到一声叹息,“他好可怜,惹到了那种人……”
“诶说真的,他是真跟宇修远抢女朋友了吗?”
“嘘!不要提他,瘆得慌啊”
“唉,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啦,哪次不是被学校压下去了……”
女孩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了。
林鹿飞快地推开门,跑到卫生间外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林记者?你在干嘛?”洪长风正巧路过,一脸疑惑地问道,一边翻看记录资料,“祁队还在楼下吗?”
林鹿直起身,“应该吧”。
她眼尖地瞟了一眼资料,是打印的几张留作存档用的监控截图纸质记录,“监控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偶尔碰到几名上体育课的学生,很有默契地同时噤声。
“林记者,实在不好意思,没经过我们队长的许可,这个恐怕还不能向你透露……”
洪长风话还没说,迎面撞上正要上楼的祁信,赶紧把这份人情让给他,“喏,祁队来了,你要问啥找他吧”。
祁信接过洪长风递来的材料,粗略翻阅完后,向眼巴巴的林鹿招了招手,然后对洪长风说:“以后这种不涉密的资料可以给她看,林记者不是外人”。
洪长风弄眉挤眼,正要调侃几句,被祁信一记凌厉的眼刀唬到咽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他是在等什么人?”林鹿点了点材料上的画面,一个男孩站在实验楼门外。空白处是洪长风手写的标注:持续时间十二分钟三十四秒。
林鹿接着往后翻,监控截图已经没了,变成了其它记录。她反复翻看了好几遍,不可置信地问:“这就没了?余西澳走进实验楼后的监控记录呢?”
“我们在监控室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实没找到之后的监控。按学校的说法是,楼里的监控摄像头可能是坏掉或者没电了”,洪长风偏了下头,“不排除人为做了手脚的可能”。
祁信稍加思索,当即决定再去调一次监控。他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坠楼案,现在看来,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林鹿立马举起手:“我也要去!”这次若不跟着警察去,以她记者的身份,估计很难再靠近监控室了。
祁信微微颔首,迈上一阶楼梯,回头看林鹿还杵在原地,“你还不走?”
林鹿迅速转身,边跑边说:“你们先去,我去找小俞,马上到!”
差点又忘了游俞!林鹿敢肯定,她要是不去找他,他能一直站在亭子里,待那杯奶茶放凉了,他会再为她换一杯新的,直至等到她回去。并且还不会有任何怨言。
看着林鹿飞奔远去的背影,祁信沉默半晌,大步上了楼,“走吧”。
*
林鹿和游俞赶往监控室时,门外过道上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下课后跑来看热闹的学生,几名保安维护着现场秩序、规劝学生赶紧离开。
两人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挤进监控室。多位校领导和余西澳的班主任也都在,正接受警察的问询。
祁信凝神盯着满屏的监控画面。
林鹿示意游俞拍一些视频,可手机还没举起来,就被保安制止了。
校长面带歉意地说:“小林啊,实在是抱歉,好不容易得空回一趟母校,结果你说,碰到这档子事。我知道你现在是大记者,不过这件事还是低调处理比较好,现在网络时代,网友都比较偏激,播出去了怕是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林鹿点头应是,随身携带的摄像笔却已经开始工作了。
即使当了好多年一线记者,她还是无法理解一些人的想法,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没了,没有半分悲痛,反而只在乎所谓的名声,遇到事也不想着解决,只想着如何隐瞒、如何息事宁人。
当然,除非这件事本就与他们的利益相关,甚至会让他们丢掉乌纱帽。否则,林鹿实在想不通那些身居高位的领导们,为何会如此胆小怕事。
可能这也是她当不了领导的原因吧。多少人一旦爬上那个位置,便再很难与匍匐在脚下的底层人民共情了。
“因为实验楼正在翻新,那边的很多设备或多或少都有些故障,结果刚巧……唉!痛定思痛,我们保证接下来一定会加强对这方面的管理……”
“也不知是意外坠亡还是跳楼自杀,但我们总归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痛心,也会和学生家长做好后续的沟通工作……”
几个领导面色沉重,纷纷开始表决心。
林鹿惊讶地说:“自杀?不会吧,我当时明明在天台上还看到了其他人……”
林鹿拉长尾音,钓足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就是不说后面的话。
几位校领导也都听说过林鹿是第一目击证人,一时间脸色各异、颇为丰富。
面面相觑几秒后,教导主任神叨叨地说:“不会吧?怎么会有其他人呢?你看监控最后显示也只有余西澳一人进楼了……”
这时,祁信恰到好处地暂停监控画面,指着大屏幕问:“前天,和余西澳一起路过实验楼的这个人是谁?”
“对!就是他!于修远是吧!”林鹿大喊道。她不知道这个名字具体是哪三个字,只能飞快地照着记忆中的发音混过去。
“宇修远?!”
几个小领导坐不住了,跑到监控屏幕前。
班主任皱着眉说:“这不是宇修远,这是……”
一个领导擡手止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林记者”,校长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的茶杯冒出缕缕热气,在他眼镜片上起了薄薄一层白雾。
他干脆低头将眼镜取下来,用随身携带的绒布轻轻擦拭干净后,再重新戴上。
“口说无凭的东西不能随便捏造,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他擡起头,擦得锃亮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一抹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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